马车驶入轵邑城时，已是黄昏。
夕阳给青瓦白墙镀上一层暖金色，街市炊烟袅袅，归家的行人步履匆匆。小夭掀开车帘，看着这座熟悉的城池，心里涌起一股奇异的踏实感。
终于回来了。
“姐姐，我先去找司凤！”阿璃的声音里满是雀跃，不等马车停稳就跳了下去，鹅黄的裙摆在暮色中一闪，转眼就跑远了。
小夭摇头失笑，这丫头，真是片刻都等不得。
她吩咐车夫回王姬府，自己却下了车，沿着街道慢慢走。恢复了灵力后，五感变得异常敏锐——她能听见远处茶馆的说书声，能闻见巷子里飘出的饭菜香，能感觉到空气中细微的灵力流动。
这种万物清晰的感觉，让她既陌生又欣喜。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到了城西那条熟悉的巷子。巷口有棵老槐树，树下摆着个小摊，卖馄饨的老伯正低头煮着汤。
小夭脚步一顿。
馄饨摊的矮凳上，坐着个人。一袭青衣，斜倚着树干，手里端着碗，正慢条斯理地吃着馄饨。夕阳的余晖落在他侧脸上，勾勒出清俊的轮廓。
是防风邶。
小夭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站在原地，看着他吃馄饨的样子——很随意，甚至有些粗鲁，可偏偏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好看。
似有所感，防风邶抬起头。
四目相对。
他愣了一下，随即挑了挑眉，嘴角勾起那抹熟悉的、玩世不恭的笑：“哟，这不是我们尊贵的王姬殿下吗？玉山一趟，怎么看着瘦了？”
还是那张嘴，又毒又欠。
小夭却笑了，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老板，一碗馄饨。”
“好嘞！”
馄饨端上来，热气腾腾。小夭舀起一个，吹了吹，送进嘴里。还是那个味道，鲜香滚烫。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吃馄饨？”她问。
防风邶放下碗，用袖子擦了擦嘴角——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更像那个浪荡的防风家庶子，而不是高高在上的九命相柳。
“怎么，王姬现在连我吃什么都要管了？”他笑，“还是说……玉山一趟，胆子大了，敢管我的闲事了？”
小夭不接他的茬，自顾自吃着馄饨：“阿璃恢复灵力了。”
“哦？”防风邶挑眉，“那你呢？”
小夭抬眼看他：“我也恢复了。”
说这话时，她指尖微动，一缕极细的白色灵光在指尖流转，随即消散。
防风邶的眼神深了深。他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笑了：“所以呢？王姬现在是要在我面前炫耀，还是要……保护我？”
语气依然戏谑，可小夭听出了一丝别的意味。
“都不是。”她放下勺子，认真地看着他，“我只是想告诉你，从今往后，我不再是需要你挡在前面的累赘了。”
暮色渐浓，巷子里点起了灯笼。昏黄的光映着小夭的脸，那双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少了些从前的彷徨，多了些坚定。
防风邶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移开视线，看向巷子深处：“小夭，有些事不是有灵力就能改变的。”
“我知道。”小夭说，“但至少，我可以选择不拖累你。”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馄饨摊的老伯开始收摊，锅碗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防风邶忽然站起身：“走了。”
“等等。”小夭叫住他。
他回头。
小夭从怀里掏出那支桃木簪——正是那晚掉在院子里的那支：“这个，是你捡到的吧？”
防风邶看着她手里的簪子，没说话。
小夭走到他面前，将簪子塞进他手里：“帮我收好。等有一天……等我能堂堂正正站在你身边的时候，再还给我。”
她说得很轻，却字字清晰。
防风邶握紧了簪子，木质的纹理硌着掌心。他低头看着小夭，暮色里她的眼睛亮得像星子，固执地、勇敢地看着他。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说“好”，想说“我等你”，想说很多很多。
可最终，他只是扯了扯嘴角，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王姬这话说的，好像我们真有什么似的。”
小夭不恼，反而笑了：“防风邶，你装得再像，也骗不了我。”
她太了解他了。了解他藏在毒舌下的温柔，了解他玩世不恭下的认真，了解他所有的伪装和不得已。
防风邶被她笑得有些不自在，别过脸去：“随你怎么说。走了。”
他转身，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子尽头。
小夭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巷口，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深。
她感觉到了。
刚才那一瞬间，防风邶握着簪子的手，在微微颤抖。
这个嘴硬心软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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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医馆已经打烊了。
阿璃跑到医馆门口时，正好看见禹司凤在关门。他背对着她，身形挺拔如松，夕阳给他周身镀了层金边。
“司凤！”阿璃唤他，声音里满是欢喜。
禹司凤动作一顿，缓缓转过身。看到她的瞬间，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温柔的笑意：“回来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阿璃鼻子一酸。
她跑过去，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嗯，回来了。”
禹司凤被她撞得后退半步，却稳稳接住了她。他的手悬在半空，犹豫了一下，终于落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路上可顺利？”
“顺利！”阿璃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司凤，我恢复灵力了！”
她摊开手掌，淡金色的灵光在掌心流转，温暖又明亮。
禹司凤怔住了。他看着她掌心的灵光，又看看她兴奋的脸，许久，才低声说：“阿璃，你不必为我……”
“我不是全为了你。”阿璃打断他，认真地说，“我也是为了我自己。我想站在你身边，想帮你，想保护你——就像你保护我一样。”
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很轻，像羽毛拂过。
禹司凤浑身一僵，耳根瞬间红了。
阿璃看着他害羞的样子，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司凤，你脸红了。”
“别闹。”禹司凤别过脸，想推开她，手却不听使唤，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夕阳彻底沉入西山，天边只剩一抹霞光。
医馆门口，两个人静静相拥。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还有谁家孩子的啼哭，饭菜的香味从四面八方飘来。
平凡，温暖，真实。
阿璃想，这就是她要的生活。
和爱的人在一起，有能力保护他，也有能力保护自己。
这样就很好。
而此刻的小夭，正慢慢走回王姬府。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她抬头看着满天星斗，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
玉山一行，她找回了力量，也找回了方向。
前路依然艰难，可至少现在，她有了走下去的勇气。
防风邶，相柳……
无论你叫什么名字，无论我们之间隔着多少阻碍。
这一次，我不会再退缩了。
星光落在她身上，温柔而坚定。
就像她此刻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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