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提着新做的梅花糕,蹦蹦跳跳地往玱玹的住处去。
梅花糕还热着,是她特意让厨娘早起做的,里面加了玱玹最喜欢的蜂蜜和干桂花。蓐收劝她别去,说玱玹最近忙得很,可她偏要去——玱玹哥哥再忙,总会见她一面的。
到了院门口,守门的侍卫认得她,恭敬地行礼:“三王姬。”
“玱玹哥哥在吗?”阿念问,眼睛亮晶晶的。
“殿下在书房……”
阿念不等侍卫说完,已经提着食盒往里走。她常来这里,熟门熟路,连玱玹的书房在哪个位置都一清二楚。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阿念心情好,甚至哼起了歌,想象着玱玹见到梅花糕时的笑容。
书房的门虚掩着。
阿念正要敲门,却听见里面传来女子的笑声——娇柔的,带着撒娇的意味。
是馨月姐姐的声音。
阿念的手停在半空。她透过门缝往里看,看见玱玹坐在书案后,馨月侧身坐在他腿上,一只手环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在他胸前画着圈。
“殿下……”馨月的声音软得像蜜糖,“这几日怎么都不来找我?”
玱玹笑着,手指把玩着她的一缕头发:“不是忙着准备春祭的事吗?”
“都是借口。”馨月撅起嘴,“你就是不想见我。”
“怎么会。”玱玹凑近她,鼻尖几乎碰到她的脸,“我每时每刻都想见你。”
阿念站在门外,手里的食盒突然变得很重。
她看见玱玹的手抚上馨月的腰,慢慢往上移。馨月娇笑着躲了躲,却没有真的推开他。
“别闹……”馨月的声音更软了,“我们还没婚约呢……”
玱玹的动作顿了顿,却没有停。他的手探进馨月的衣襟,馨月轻呼一声,按住他的手。
“真的不行……”馨月的声音里带着羞涩和坚持,“等成婚以后……”
玱玹笑了,那笑容是阿念从未见过的——带着某种她看不懂的野性和侵略性。他低头吻了吻馨月的脖子,声音低沉:“好,听你的。”
阿念呆呆地看着。
那个在她记忆里永远温柔、永远克制的玱玹哥哥,此刻正抱着另一个女人,说着她从未听过的情话,做着……她从未想过他会做的事。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五神山的桃花树下,玱玹摸着她的头说:“阿念要快快长大,等你长大了,哥哥带你去中原玩。”
那时候的玱玹,笑容干净得像山间的泉水。
可现在……
阿念往后退了一步,不小心踢到了门边的花盆。
“谁?”玱玹警觉的声音传来。
阿念慌了,提着食盒转身就跑。她跑得飞快,裙摆绊到台阶差点摔倒,可她不敢停,一直跑,一直跑,跑出院子,跑过长长的回廊,跑到一个没人的角落才停下。
她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气。
食盒掉在地上,梅花糕滚出来,沾满了泥土。
阿念蹲下身,想把梅花糕捡起来,可手抖得厉害,怎么也捡不起。她看着那些精致的糕点——她花了一早上盯着厨娘做的,每一个花瓣都捏得小心翼翼——现在全毁了。
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
一滴,两滴,落在梅花糕上,和泥土混在一起。
她想起馨月搂着玱玹脖子的手,想起玱玹探进馨月衣襟的手,想起他们亲密的姿态,想起玱玹那个陌生的笑容……
那不是她的玱玹哥哥。
她的玱玹哥哥,不会那样抱着别的女人,不会用那种眼神看别人,不会……不会变成这样。
阿念捂住嘴,怕自己哭出声。
可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忽然想起蓐收的话:“阿念,玱玹和你不一样,他要的东西很多,要走的路很远。”
那时候她不懂,现在好像有点懂了。
玱玹要的,是一个能帮他坐稳王位的女人,是神农氏的支持,是中原世家的拥戴。
而她,高辛的三王姬,除了给他添麻烦,什么也给不了。
风吹过来,很冷。
阿念抹了抹眼泪,站起身。她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方向——玱玹的院子在重重屋檐后,看不见了。
她转身,慢慢地往回走。
脚步很沉,像灌了铅。
那些滚在泥土里的梅花糕,就那样孤零零地留在角落里,像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喜欢,碎了一地。
而书房里,玱玹走到窗边,看着空荡荡的院子。
“刚才好像有人。”他说。
馨月从身后抱住他:“可能是猫吧。殿下,我们继续说春祭的事……”
玱玹收回目光,笑了笑:“好。”
他并没有看见,那个跑远的小小身影,也没有看见,角落里那些沾了泪的梅花糕。
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有些成长,总是伴随着猝不及防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