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天是在翌日黄昏出现的。
彼时余英男正假意收拾行囊,绿袍则在院中劈柴——他执意如此,仿佛要通过这种徒劳的体力消耗来证明什么。柴刀落下时,他身形微晃,额际冷汗涔涔,却仍一刀接一刀地砍着。
一阵阴风倏然而至。竹叶沙沙作响,一道灰影如鬼魅般掠过树梢,直扑余英男后心!
“叮!”
一枚竹箭破空而来,精准撞上来人腕骨。偷天闷哼一声翻身落地,枯瘦的脸上满是惊疑:“你竟还能动武?”
绿袍扔下柴刀,拭去唇边血渍:“杀你,足够了。”
余英男趁机甩出袖中毒粉,偷天却大笑闪避:“雕虫小技!老夫既知你用毒,岂会毫无防备?”他袖中抖出金丝网,当头罩下——“绿袍,今日便让你夫妻共赴黄泉!”
网落瞬间,绿袍猛地将余英男推向屋后,自己却迎身撞向金网!钢丝入肉的声音令人牙酸,他竟徒手扯住网缘,内力催至极限:“走!”
余英男被他推得踉跄倒地,腹中一阵绞痛。抬眼时,只见绿袍浑身浴血,五指深陷网中,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决绝。电光石火间,她想起昨夜他塞来令牌时冰凉的指尖,想起他说的“从未逃过”。
原来不是算计,是赴死。
“……绿袍!”她失声喊出这个名字,多年未有的恐慌攫住心脏。
偷天狞笑着收紧金网:“好一对亡命鸳鸯!且看你能撑几时——”
话音未落,一柄短刃已没入他后心。
余英男不知何时绕到他身后,手中正是那柄淬了碧蚕丝的匕首。她脸色惨白,眼神却亮得骇人。
偷天僵直倒地,七窍溢出血沫。绿袍脱力跪倒,金网仍缠在他身上,勒出深可见骨的伤痕。余英男踉跄上前割断钢丝,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刀柄。
“……为什么回来?”他喘着粗气问。
她撕下衣襟为他包扎,鲜血浸透素布,一如当年他重伤归来时那般刺目。“你欠我的债……还没还清。”她答得生硬,尾音却泄出一丝颤。
绿袍忽然低笑出声,染血的手握住她手腕:“余英男,你终究……舍不得我死。”
孽缘早种,善恶难分。而今在这荒山竹海间,恨意与眷恋竟缠成了同一根藤,勒得彼此血肉模糊,却又谁也离不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