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衍在黑暗中惊醒，心脏狂跳不止。

房间一片漆黑，只有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天花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他静静地躺着，试图弄清楚是什么惊醒了自己。

然后他听到了——极其细微的摩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窗外移动。

他小心地坐起身，看向旁边的床。顾成不在那里，被子整齐地叠放着，仿佛根本没人睡过。

“顾成？”颜衍轻声呼唤，没有回应。

摩擦声再次响起，这次更近了。颜衍屏住呼吸，慢慢挪到窗边，轻轻拨开窗帘一角。

12层的高处，本应空无一物的窗外，一对全黑的眼睛正透过玻璃盯着他。

颜衍猛地后退，撞到了床头柜，台灯摇晃着发出声响。当他再次看向窗户时，那双眼睛已经消失了。

心脏仍在剧烈跳动，他摸索着打开床头灯。房间空无一人，只有空调运转的低鸣。他尝试呼唤顾成的名字，依然没有回应。

手机显示凌晨3点17分。颜衍犹豫着是否该打电话，才意识到他根本没有顾成的联系方式——天使显然不需要手机。

正当他不知所措时，浴室门轻轻打开，顾成走了出来，头发微湿，像是刚洗过脸。

“你醒了？”顾成似乎有些惊讶，“现在还早，你应该多休息。”

“窗外...有东西。”颜衍指向窗户，声音仍有些颤抖。

顾成立即警觉起来，走到窗边仔细检查。他轻轻推开窗户，探身出去查看四周，然后收回身子摇了摇头。

“没有痕迹。但你可能是对的，他们找到了我们。”顾成表情严肃，“堕天者能够隐藏自己的能量 signature，即使是我也不能总是感知到他们的接近。”

“你去哪儿了？”颜衍问，注意到顾成换了一身深色的衣服。

“巡视周边。我感觉到一些...异常波动。”顾成从口袋里取出那个铜筒，“我们必须尽快解读这页书的内容，时间比我想象的更紧迫。”

他将书页平放在桌上。在灯光下，那些流动的金色文字似乎比在寺庙时更加活跃。

“我能感觉到它在...呼唤我。”颜衍不自觉地向前倾身。

顾成按住他的肩膀：“等等。直接阅读完整的圣书页章对你来说可能太过强烈。即使是天使，也需要准备才能安全地阅读某些章节。”

他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几件物品——一小瓶银色粉末，一支看似普通的白色蜡烛，还有几片干枯的叶子。迅速而熟练地，他在桌周围布置了一个简单的保护阵型，银粉画出闪烁的线条，蜡烛点燃后发出异常稳定明亮的光芒，枯叶则在燃烧时散发出清新的气息，驱散了房间的沉闷。

“现在可以了。”顾成示意颜衍靠近，“但不要直接触碰。用光尘镜碎片作为媒介。”

颜衍取出那片一直在发热的碎片，小心地悬在书页上方。瞬间，碎片内的金色流体疯狂旋转，投射出一束微光到书页上。

文字仿佛被激活般从纸面升起，在空中组成三维的图案。颜衍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但随着顾成将手放在他后背上，一股稳定的能量流涌入，平衡了他的感知。

景象开始在他脑海中形成——不再是碎片式的图像，而是连贯的场景：

他看见一座宏伟的白色城市悬浮于云层之上，光芒从每一座建筑中自然散发。天使们以各种形态穿梭其间，有的带着羽翼，有的笼罩在光晕中，有的则几乎与人类无异。和谐的音乐无处不在，像是宇宙本身的呼吸。

然后画面突变。城市的一角开始暗淡，某些天使的羽翼逐渐染上灰暗的色彩。分歧和争吵出现，曾经和谐的音乐中出现不和谐的音符。一群天使聚集在一座宏伟的殿堂中，与一个光芒特别耀眼的身影争论着什么。

颜衍认出那是顾成——或者说，是更加威严、更加遥远的顾成，他的六翼完全展开，光芒几乎令人无法直视。

争吵升级。突然，一群黑暗的身影强行闯入一座类似图书馆的建筑，抢夺了一本书籍——《启明之书》。战斗爆发，光芒与黑暗碰撞，许多天使在冲突中受伤甚至坠落。

最后画面显示，三页书被撕下，分别由三个不同的身影带走，向着不同的方向飞离。顾成——加百列——站在废墟中，面容悲痛而坚决，下达了什么命令。

景象渐渐淡去，颜衍喘着气回过神来，发现自己额头上布满冷汗。

“那是...丢失的过程？”他问，声音沙哑。

顾成点头，金色眼眸中有着深沉的哀伤：“那是三个世纪前的事。我最信任的三位副官分别带走了三页书，本以为这样能保护它们不被一次性夺取。但其中两位...后来堕落了，他们保管的书页也就落入了堕天者手中。”

“那这页...”颜衍看向桌上的书页。

“来自唯一保持忠诚的艾瑞尔。”顾成的语气柔和下来，“他隐藏在人间，直到几十年前自然逝去。这页书就这样流落人间，直到现在。”

颜衍消化着刚刚看到的一切，突然意识到什么：“所以另外两页...”

“是的，”顾成接口，“一页在堕天者手中，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能如此迅速地找到我们。另一页...我们还不清楚下落。”

突然，房间的灯光闪烁了几下。顾成猛地抬头，表情警觉。

“他们在干扰能源系统。准备离开，现在！”

话音刚落，整个房间突然陷入黑暗，空调的运转声也停止了。只有桌上的蜡烛仍然稳定地燃烧着，银粉画出的线条发出微弱的光芒。

顾成迅速将书页收回铜筒，吹灭蜡烛，收起所有物品。他拉开窗帘一角，指向下方：“消防通道。快！”

他们迅速而安静地离开房间。走廊里应急灯提供着微弱照明，远处传来其他客人困惑的询问声。

在楼梯间里，顾成突然停下，示意颜衍保持安静。从下方传来多个脚步声，规律而协调，绝不像是酒店员工或消防员。

“不止一个。”顾成低语，“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

他打开楼梯间的消防箱，取出那个黑色的长形盒子。打开后，颜衍看到里面是一把造型古朴的长剑，剑身似乎是由某种白色金属打造，上面刻满了复杂的纹路，散发出淡淡的微光。

“必要时的手段。”顾成简单解释，将剑背在身后，用外套遮掩。

他们改变方向向上走，来到天台入口。顾成小心地推开门，扫视空旷的天台后示意颜衍跟上。

凌晨的天台风很大，吹得颜衍几乎站不稳。城市在脚下延伸，远处警笛声此起彼伏——酒店停电显然引起了注意。

“我们怎么离开？”颜衍大声问，风声几乎吞没了他的声音。

顾成没有回答，而是走到天台边缘。令颜衍惊恐的是，他直接跨过了护栏，站在狭窄的边缘上。

“信任我，颜衍。”顾成转身伸出手，“我们不能走寻常路。”

颜衍犹豫地看着下方12层的虚空，又看看顾成坚定的金色眼眸。最后，他深吸一口气，握住了顾成的手。

就在这一刻，天台门被猛地撞开，三个黑影迅速冲出。他们看起来像是穿着战术装备的人类，但眼睛是全黑的，移动速度远超常人。

顾成毫不犹豫地揽住颜衍的腰，向后倒去。

颜衍的惊叫声被风声吞没。他们并没有直线坠落，而是仿佛被某种气流托住，沿着大楼外墙平滑地向下滑行。顾成的外套被气流鼓动，隐约可见光芒组成的羽翼在背后展开，但并非完全实体化。

在离地还有几层时，顾成突然改变方向，带着颜衍荡入一个开着的窗户，落入一个黑暗的办公室内。

“短暂停留。”顾成低声说，仍然保持着警惕的姿态。

颜衍靠在墙上，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他从没想过自己会经历这样的逃亡。

窗外，几个黑影从高处跃下，以超自然的方式沿着大楼外墙迅速下降，显然仍在追踪他们。

“他们为什么能这么精确地找到我们？”颜衍突然问，“即使有书页，也不应该像有GPS定位一样准确。”

顾成皱眉思考，然后突然明白了什么：“光尘镜碎片！他们可能通过它反向追踪我们。”

颜衍急忙掏出那片仍在发光的碎片。果然，它现在的光芒中夹杂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色。

“丢掉它！”顾成急忙说。

但就在颜衍准备扔出碎片时，它突然变得灼热无比，粘在他的手上无法甩脱。更可怕的是，碎片中传出一个冰冷的声音：

“太晚了，加百列。我们已经标记了你的小人类朋友。无论他到哪，我们都能找到。”

顾成迅速握住颜衍的手，另一只手覆盖在碎片上。柔和而强大的光芒从他掌心涌出，与碎片中的暗红能量激烈对抗。颜衍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两种力量在他手中交战。

最终，随着一声轻微的碎裂声，光尘镜碎片化为粉末，其中的暗红色能量如同烟雾般消散。

“他们利用了碎片作为媒介。”顾成面色凝重，“现在他们直接标记了你的能量 signature。在你身上有...堕天者的印记。”

颜衍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掌，那里留下了一个淡淡的暗红色印记，形状像是一个破碎的羽翼。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无论我们到哪里，他们都能找到你。”顾成的声音异常严肃，“而且这个印记会逐渐侵蚀你的能量，最终将你完全暴露在他们的感知中。”

窗外，堕天者已经接近他们所在的楼层。顾成拉起颜衍：“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座城市。我知道一个地方，或许能暂时屏蔽这个印记。”

他们迅速离开办公室，通过货运电梯下到地下室，然后从维修通道进入地下停车场。顾成没有去取他们原来的车，而是径直走向一辆看似普通的黑色摩托车。

“抱紧我。”顾成递给他一个头盔，自己则戴上了另一个。

摩托车引擎启动的声音在停车场回荡。当他们冲出出口时，几个黑影正好从楼梯间涌出。

顾成加速驶入凌晨的街道，巧妙地避开主要道路，向着城市边缘驶去。颜衍紧紧抱住顾成的腰，风声在耳边呼啸。

他回头望去，看到至少两辆黑色轿车正在远处紧跟不舍，更令人不安的是，天空中似乎有巨大的阴影在云层间穿梭追随。

“我们去哪儿？”颜衍大声问。

“去找一个老朋友。”顾成回答，声音在风中几乎听不清，“一个能帮你暂时隐藏印记的人。”

摩托车加速驶出城市，向着郊外的山区道路驶去。黎明的第一缕光线开始在天边出现，但黑暗仍在紧追不舍。

颜衍看着前方道路在车灯下不断延伸，感到自己正驶入一个远比想象中更加危险和深远的世界。手上的印记微微发热，提醒着他已经无法回头的事实。

而在他看不见的前方，更多的阴影正在汇聚，一场跨越三界的追逐才刚刚开始。

暗影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