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郊外回来后,阮羽笙明显感觉到姐姐对顾言的排斥。只要她提起这个名字,阮霜的脸色就会沉下来,话也变少了,周身的空气都仿佛要冻结。
起初阮羽笙只当是姐姐太过保护她,没往深处想,直到那天放学,她看到顾言被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请”到了路边的车里,虽然很快就被放了出来,但脸色苍白,眼神里满是惊恐,之后再见到她,都绕着道走。
阮羽笙心里咯噔一下,隐约猜到是姐姐做的。
晚饭时,她看着阮霜平静地用餐,几次想开口询问,都把话咽了回去。她知道姐姐是为了她好,可这种方式,让她觉得有些不安。
“怎么不吃?”阮霜注意到她心不在焉,放下筷子,“不合胃口?”
“不是……”阮羽笙摇了摇头,小声说,“姐姐,顾言他……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阮霜抬眼,眼神平静无波:“没有。”
“可是我今天看到……”
“看到什么?”阮霜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感,“笙笙,我告诉过你,离他远点。”
“为什么?”阮羽笙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眼眶有些红,“顾言只是我的同学,他没有做错什么……”
“他对你有不该有的心思。”阮霜的声音冷了下来,眼神锐利如刀,“一个alpha,对另一个omega抱有龌龊的想法,还是对我妹妹抱有龌龊的想法,难道不该教训?”
“你怎么能这么说……”阮羽笙又气又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顾言不是那样的人!姐姐,你太过分了!”
这是她第一次对阮霜说“过分”。
阮霜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又闷又痛。她看着妹妹为了另一个人跟自己争吵,那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让她几乎控制不住心底的暴戾。
“我过分?”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受伤和愤怒,“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如果不是我,你以为那些人会怎么对你?!”
属于顶级alpha的威压骤然释放,黑魔术玫瑰的冷香变得浓郁而刺鼻,带着强烈的攻击性。阮羽笙被吓得浑身一颤,眼泪瞬间掉了下来,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看到她恐惧的眼神,阮霜猛地回过神,心里一紧,立刻收敛了气息,懊悔不已。
她怎么能对笙笙释放威压?怎么能吓到她?
“笙笙……”阮霜想伸手去碰她,却被阮羽笙躲开了。
“我不想理你了!”阮羽笙哭着跑上了楼,“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餐厅里只剩下阮霜一个人,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却再也没了温度。她看着空荡荡的楼梯口,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做错了吗?
不,她没有错。她只是想保护笙笙,想让她远离一切可能的伤害。那些人,那些心思,都配不上她的笙笙。
可笙笙哭了。她为了别人,对自己发脾气,还怕了自己。
胃里的绞痛再次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阮霜捂住肚子,缓缓蹲下身,额头抵着冰冷的餐桌,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她想起父母刚去世的时候,笙笙也是这样,抱着她哭,说害怕。那时她对自己说,要永远保护好妹妹,不让她再受一点委屈。
可现在,她却成了让妹妹害怕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张妈小心翼翼地走过来,递上一杯温水和胃药:“大小姐,先吃点药吧……二小姐她就是一时孩子气,您别往心里去。”
阮霜摇了摇头,没有接药,声音沙哑得厉害:“张妈,我是不是……真的很可怕?”
张妈看着她苍白脆弱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叹了口气:“大小姐,您只是太在乎二小姐了。二小姐年纪小,不懂您的苦心,等她长大了就明白了。”
在乎……或许不止是在乎。
阮霜没有说话,只是靠着餐桌,任由胃痛和心口的疼痛交织在一起,将她淹没。
楼上,阮羽笙趴在床上哭了很久,心里又委屈又难过。她知道姐姐是为了她好,可姐姐的方式太强硬,太霸道了。而且,姐姐说顾言对她有“不该有的心思”,那她对姐姐的依赖和亲近,又算什么呢?
这些天,她其实隐隐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看到姐姐和林陌说话时,她会莫名地烦躁;听到姐姐提起其他omega时,她会心里不舒服;甚至晚上做梦,都会梦到姐姐在易感期时,那种脆弱又依赖的眼神。
她查过资料,知道omega对alpha也可能产生感情,但那是不被世俗认可的,尤其是她们还是姐妹……
这个认知让她心慌意乱,只能拼命压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可姐姐今天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底那个不敢触碰的潘多拉魔盒。
楼下传来轻微的响动,似乎是阮霜离开了餐厅。阮羽笙擦干眼泪,悄悄走到窗边,看到阮霜的车驶出了老宅,消失在夜色里。
她的心一下子空了。
姐姐生气了吗?她会不会再也不回来了?
恐惧瞬间取代了之前的委屈和愤怒。阮羽笙后悔了,她不该对姐姐说那么重的话,不该躲开她的手。
她跑到楼下,看到餐桌上还放着那杯没动过的温水和胃药,心里更慌了。姐姐的胃病那么严重,不吃药怎么行?
“张妈,姐姐去哪里了?”阮羽笙抓住张妈的手,急得快哭了。
“好像是去公司了……”张妈也有些担心,“二小姐,您别担心,大小姐那么疼您,不会真的生气的。”
阮羽笙摇了摇头,她了解姐姐,看着冷漠强势,其实心里比谁都敏感。这次自己一定伤透她的心了。
她跑到客厅,拿起电话,想给阮霜打电话道歉,手指却在拨号键上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放下了。
姐姐现在肯定不想理她。
夜深了,阮羽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房间里没有了姐姐身上熟悉的冷香,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她想起小时候,自己发烧,姐姐背着她跑了好几条街去医院,累得满头大汗,却一直安慰她说“别怕”;想起父母去世后,姐姐抱着她,说“以后有我”;想起姐姐回国后,为了公司殚精竭虑,却总会抽出时间陪她吃饭……
姐姐做了那么多,她怎么能因为一点小事就跟姐姐吵架呢?
越想越后悔,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凌晨一点,楼下终于传来了汽车的声音。阮羽笙立刻从床上跳起来,跑到楼梯口,看到阮霜拖着疲惫的身影走了进来,脸色苍白得吓人,脚步也有些虚浮。
“姐姐!”阮羽笙再也忍不住,哭着跑了下去,一把抱住了她,“对不起,姐姐,我错了,你别生气了……”
阮霜被她抱住,身体一僵,随即缓缓抬起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沙哑而虚弱:“哭什么……我没生气。”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是不是胃痛又犯了?吃药了吗?”阮羽笙抬起头,看着她苍白的脸,心疼得不行。
“嗯,吃了。”阮霜撒了个谎,其实她在公司待了很久,胃痛得厉害,却什么都没吃。
“我不信,你张嘴我看看。”阮羽笙不依不饶。
阮霜无奈,只能张开嘴,证明自己确实吃了药。其实那药,她早就扔了。
“以后不许再这样了。”阮羽笙吸了吸鼻子,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我不该跟你吵架,不该说你过分……姐姐,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不气。”阮霜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心里的委屈和愤怒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和懊悔,“是我不好,我不该对你发脾气,不该吓到你。”
她不该那么偏激,不该用那种方式处理问题。她应该更有耐心一点,应该相信笙笙能保护好自己。
“那你也不能再欺负顾言了。”阮羽笙小声说。
阮霜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只要笙笙开心,她可以暂时容忍。但如果那个顾言再敢有任何不该有的心思,她绝不会手软。
姐妹俩相拥着站在客厅里,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了她们脸上的泪痕。空气中,黑魔术玫瑰的冷香和茉莉的清甜再次交织在一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和谐。
“姐姐,我们以后不吵架了好不好?”阮羽笙靠在她怀里,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好,不吵架了。”阮霜紧紧抱着她,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永远不吵。”
她低头,在妹妹的发顶轻轻一吻,动作虔诚而珍重。
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会放开笙笙的手。永远不会。
只是她不知道,这场争吵,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不仅打破了表面的平静,也让某些深埋的情愫,开始悄悄萌芽,疯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