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六点二十，沈星燃戴着棒球帽，帽檐压得比昨晚还低，站在“林记汤面”门口。
卷帘门只开了一半，像一条惺忪的眼缝。他弯腰钻进去，听见厨房传来油花爆开的“呲啦”声，还有林屿跟着老收音机哼的《月亮代表我的心》。
那人声音低软，把“你问我爱你有多深”唱得像给锅里的葱花听。
沈星燃没忍住，笑了一声。
林屿回头，锅铲还举在半空，眼睛先亮起来：“诶？这么早。”
“来还伞。”沈星燃把折得方方正正的蓝格子伞递过去，另一只手从背后拎出一只牛皮纸袋，“还有……谢礼。”
纸袋里是某五星酒店的早茶外带——虾饺、流沙包、红米肠，全用保温盒层层包好，最底下塞了两大袋手磨咖啡豆。
林屿“哇”地蹲下，把东西一样样摆在地上，像小朋友拆圣诞礼物。
“太破费了。”
“我请剧组吃过，他们都说甜。”沈星燃顿了顿，补一句，“虾饺是现包的，趁热。”
林屿抬头，笑得比刚才还甜：“那我也趁热——给你煮碗面当回礼？”
沈星燃没答，自己把袖口挽到肘弯：“我帮你打下手。”
厨房窄，两个一米八几的男人并肩站着，肩膀时不时蹭到。
沈星燃负责切葱，他拍戏拿过刀，动作利落，可每切一段就要问：“这么长行不行？”
林屿被问笑了：“沈老师，你是来体验生活，还是来考试？”
“想合格。”沈星燃把砧板转个方向，小声补一句，“想多来几次。”
林屿耳朵尖，听见了，没回头，只把煎蛋翻面的动作放得更轻，生怕“呲啦”声盖住心跳。
面出锅，林屿特意换了只深口白瓷碗，汤宽、面少、蛋圆，葱花撒成爱心形——他自己没注意，沈星燃却拍了张照。
“能发微博吗？”
“别！”林屿一把盖住镜头，“网友扒图可厉害了，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沈星燃没坚持，反手把照片设成了微信聊天背景——置顶联系人：Lin。
上午九点，第一波客人上门。
林屿忙出忙进，沈星燃自觉把空碗收进水池，刚戴上橡胶手套，门口探进来一个小脑袋：“林老板，今天有明星吗？热搜说燃哥在你这儿！”
是隔壁中学的女生，校服外套还滴着水。
林屿冲沈星燃眨眨眼，回头笑：“我看看啊——”
沈星燃把帽檐转到后面，顺手从墙上摘了副一次性口罩，三两下套好，转身时故意驼背，嗓子捏得尖细：“同学，我只是个洗碗工，月薪一千五。”
女生眯眼打量三秒，失望地“啊”了一声，鞠躬走了。
人一走，沈星燃就笑到弯腰。
林屿拿筷子尾端敲他额头：“影帝，戏真多。”
“不能白拿你工资。”沈星燃摘了口罩，随手折成方块，投进垃圾桶，动作一气呵成。
林屿看着那个小小的纸团，忽然觉得，这人连扔垃圾都好看。
中午十二点，雨彻底停了，太阳像补偿似的，把巷子烤出一层奶油味。
沈星燃手机震动，经纪人连发十条语音：“祖宗，你又乱跑！酒店外头长枪短炮三十台！”
他点开听筒模式，放在料理台上，林屿也能听见——
“……品牌方把下午拍摄提前，两点必须到！你现在在哪？我让司机去接！”
沈星燃拿毛巾擦手，抬眼问林屿：“两点拍摄，能赶得及吗？”
林屿把围裙解下，反手塞给他：“你先去楼上冲个澡，衣服我烘干，十分钟。”
沈星燃愣住：“楼上是你的……”
“阁楼，小，但干净。”林屿推着他往楼梯走，“放心，没乱丢袜子。”
沈星燃上楼，发现阁楼比想象中整洁：淡蓝色床单，墙角一排多肉，窗台上晾着……一条印着小黄鸭的内裤。
他盯了三秒，耳尖爆红，转身冲进浴室。
水声哗啦啦，林屿在楼下捶胸顿足——为什么昨晚不把自己的幼稚内裤收起来！
十分钟后，沈星燃穿着同款围裙下楼，头发还滴水。
林屿举着吹风机：“坐。”
沈星燃坐在高脚凳上，任对方手指穿过发间。风筒嗡嗡，热气混着薄荷洗发水的味道，在两人之间织出一顶小帐篷。
“林屿。”
“嗯？”
“以后……还能来吗？”
林屿关掉风筒，声音低却稳：“随叫随到。”
沈星燃抬眼，从镜子里看他：“说定了。”
“说定了。”
话音落下，经纪人电话杀到，车已巷口。沈星燃把烘干好的 T 恤套好，临出门前忽然回身，指尖在林屿手腕上轻轻一勾——
“晚上收工我来吃夜宵，给我留颗溏心蛋。”
林屿被那一碰烫得差点握不住锅铲，只会点头。
夜里十一点半，巷口的路灯像困到睁不开眼，一闪一闪。
林屿把最后一口汤锅刷完，门口风铃响。
沈星燃戴着黑色鸭舌帽，帽檐压了层薄霜，显然是连夜从片场赶过来。
他手里拎了只保温桶，桶壁贴着便签：「导演请客，燕窝红豆沙，我没加糖，给你带回来。」
林屿把便签撕下，折成小方块，塞进围裙口袋。
“面呢？”沈星燃嗅了嗅。
“给你温着。”林屿转身，把一只小砂锅端出，里头是干拌面，酱汁裹得油亮，最顶上卧两颗溏心蛋，蛋黄用牙签轻轻一戳就流金。
沈星燃吃得急，腮帮鼓起来，像只囤粮的仓鼠。
林屿撑着下巴看，忽然伸手，用拇指把他唇角酱汁抹掉，再自然不过地放进自己嘴里。
指尖碰到舌尖，两个人同时僵住。
沈星燃先反应过来，抽了张纸巾塞给他，耳尖红得滴血。
林屿攥着纸巾，故作镇定：“味道……不错。”
沈星燃“嗯”了一声，低头继续扒面，心跳声大得仿佛能震响砂锅。
吃完收工，沈星燃不让林屿洗碗，自己戴上手套，水温调得高，雾气蒸腾。
林屿靠在门框，忽然说：“我今天学了句台词。”
“什么？”
“‘你是我藏在碗底的月亮，偷偷捞起来，就能照亮一整夜。’”
沈星燃手一滑，瓷碗“咣当”掉回水池，溅起的水花打湿他前额碎发。
林屿笑弯了腰。
沈星燃回头，隔着白雾瞪他：“再撩，碗给你洗。”
“好好好，不撩。”林屿举手投降，却在沈星燃转身时，小声补一句，“可我说的是实话。”
沈星燃听见了，水龙头开到最大，也盖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凌晨一点，沈星燃要赶五点飞机，飞去横店闭关两个月。
林屿把提前包好的饺子分袋速冻，贴上标签：「荠菜猪肉 12 只/袋 燃燃专属」
沈星燃倚在门框，看他在便利贴角落画的小火苗，忍不住伸手揉他发顶：“两个月，六十天，一千四百四十个小时，记得想我。”
林屿把最后一袋饺子塞进保温袋，拉上拉链：“一天给你发一次菜单，你点哪道，我提前备料，回来第一顿做给你。”
“那我要是每天都点不一样的呢？”
“那就把菜单写满 60 行。”
沈星燃忽然低头，在他额前落了一个极轻的吻，像雪落在睫毛上，一触即融。
“等我。”
“好。”
沈星燃走后第三天，林屿收到一份同城急送。
打开，是一叠剧本，扉页用黑色签字笔写着——
「男一号：沈星燃
对手戏：林屿（临时加）
场景：雨夜面馆
备注：即兴发挥，想怎么撩就怎么撩。」
林屿笑着笑着，眼眶就热了。
他把剧本抱在怀里，像抱住两个月后的漫长日夜。
而此刻，横店某个夜戏现场。
沈星燃候场，低头给微信置顶发消息——
「今日份菜单：第 3 行，番茄牛腩面，加两颗溏心蛋。
附加要求：要林老板亲手喂。
付款方式：一个拥抱，附赠终身有效。」
消息发出去十秒，对面回了一张照片——
林屿把围裙系成心形，手里举着两颗圆滚滚的鸡蛋，背景是深夜亮着暖灯的“林记汤面”。
配文只有两个字：
「成交。」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