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睿站在公交站台,攥着那张皱巴巴的病历残页。纸边被汗水浸得发软,他一遍又一遍地摩挲那几个字:进展期胃癌、HER2阳性。
夜风吹过,卷起满地落叶。远处的路灯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熄灭。他站在原地没动,脑海里不断回放刚才的画面——她上车前回头看了他一眼,掌心掐出的月牙形红痕,还有那一句轻不可闻的“对不起”。
他的喉咙发紧,胸口像压了一块石头。
盛睿低头看着手中的纸片,忽然想起保温杯底那片模糊的纸屑。那天他偷偷洗杯子时发现的,当时看不清写了什么,现在想来,说不定就是这病历的一部分。
他又想起林知远说的话:“你有没有觉得她最近不太对劲?走路比以前慢了,脸色也差。”
还有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像是被抽干了血。
盛睿咬紧牙关,转身就往校医室方向走。
教学楼外的风更大了,梧桐叶哗啦作响。盛睿绕到校医室后门,那里有个窗户,平时锁着,但今晚好像没关严。
他踩着墙边的石阶,轻轻推开窗户,翻了进去。
屋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混杂着一些陈年药柜的木头味。他从口袋里摸出手电筒,打开,光束扫过一排排铁皮柜。
他径直走到医务柜前,拉开最上层的抽屉。里面堆满了旧体检表,有些已经泛黄。他翻找了一会儿,没找到何雨桐的名字。
正要换一个抽屉,手一滑,一沓文件掉在地上。
盛睿赶紧蹲下身去捡,动作太快,没注意到其中一张纸上有粘合的痕迹。他捡起来一看,愣住了。
那是半张体检报告,上面写着“HER2阳性”,和他手里那张拼得上。
他心跳加快,继续翻找剩下的文件,却发现这些都被撕碎过又重新粘合,像是有人刻意处理过。
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盛睿迅速躲进储物间,透过百叶窗缝隙往外看。是陈医生,他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一本病历本,站在窗边关窗。
“这孩子……太倔强了。”陈医生低声说了一句,然后转身离开。
盛睿握紧那张纸片,指甲掐进掌心,疼得他眼眶发酸。
他走出校医室,掏出手机拨通林知远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才接通。
“老同学,你在哪儿?”林知远的声音透着疑惑,“我刚路过你家窗户,发现你不在。”
“帮我查一下,高二(3)班何雨桐,05年出生,竞赛生,有没有体检归档?”
“不是说别管了吗?你疯了?这是要被处分的!”
“你说过,去年教务处重组,所有旧档案都搬到图书馆三楼。”
林知远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在档案室,编号HT开头的,我记得好像是HT-2005。”
盛睿点头,虽然对方看不见。
“盛睿,你冷静点……”
“告诉我具体位置。”
林知远又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说出了地点。
档案室在图书馆三楼尽头,门虚掩着,没上锁。
盛睿推门进去,屋里一片漆黑。他用手电筒照了照四周,是一排排铁皮柜,空气中漂浮着灰尘颗粒。
他快步走到标有“HT”字样的柜子前,拉开最上层的抽屉。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体检报告,按年份排列。
他翻找了一会儿,终于看到那份贴着“保密”标签的文件袋。
他抽出体检报告的一瞬间,手电筒突然熄灭。
屋内陷入黑暗。
他屏住呼吸,靠记忆将报告折好,塞进夹克内侧口袋。接着,他摸索着走到窗边,推开一点缝隙,让月光照进来。
借着月光,他看清了诊断结论:进展期胃癌(IV期),HER2阳性。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手指剧烈颤抖。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帮他整理领口时冰冷的手指;保温杯里奇怪的味道;每次拒绝他帮忙时泛红的眼尾;还有她笑着说“只是胃病”的样子。
他缓缓滑坐在地,背靠着铁皮柜,眼泪无声地滴在报告上。
“你怎么一个人扛着?”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
深吸一口气,他将报告仔细折好,放入夹层,站起身。
目光变得坚定。
他拿出手机,按下通话键。
“我想见她。”
镜头拉远,盛睿走出档案室的背影显得格外单薄。走廊尽头的灯光闪烁了一下,像是随时会熄。
他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仿佛听见什么。
镜头切换至教室,何雨桐的课桌上放着一张新便签,字迹清秀:
“明天见。”
最后画面定格在窗外飘落的雨滴,一滴落在窗台上,顺着玻璃缓缓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