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之前

盛睿抱着体检报告站在天台边缘，晨风卷着几片枯叶掠过脚边。他低头看着手中那张纸，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昨夜档案室的黑暗仿佛还在眼前，铁皮柜上的锈迹、尘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诊断结论像钉子一样扎进他眼底。

他咬紧牙关，指甲掐进掌心。不是疼，是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恨她为什么要一个人扛着这一切。

远处传来早读预备铃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在风里。他深吸一口气，把报告小心叠好，塞进夹克内侧口袋。转身时，衣角扫过栏杆上一只麻雀，它扑棱棱飞走，留下几根细小的羽毛飘落在地上。

走廊上已经陆续有学生走动。盛睿站在教室门口，双手插在口袋里，肩膀绷得死紧。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照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一道金线。他盯着那道光线，耳边却不断回响着昨夜图书馆的脚步声。

脚步声由远及近。盛睿抬头，看见何雨桐从楼梯口转出来。她今天穿了件白色卫衣，领口有些歪，像是没来得及整理。她看见他的一瞬间，脚步明显顿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往前走。

“我知道了。”

话出口的那一刻，盛睿自己都吓了一跳。声音比想象中平稳，却重若千钧。

何雨桐的手指猛地收紧，书包带子被捏得发皱。她低着头走进教室，盛睿跟在后面。课桌间穿梭的同学像流水一样从他们身边经过，却没人注意到这两人之间凝固的空气。

午休时间，盛睿拦住了要去食堂的何雨桐。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跟着他走到校园角落的长椅旁，坐了下来。

阳光很好，周围是嬉笑打闹的同学。有人在打球，有人在吃午饭，有人在聊天。但盛睿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他的声音有点发颤，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何雨桐低着头，手指绞在一起，指节发白。她没有回答。

盛睿握紧拳头，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IV期！HER2阳性！”

何雨桐猛然抬头，眼中含泪。她嘴唇动了动，声音很小，但清晰：“这不是你能管的事。”

“我管不了？”盛睿冷笑一声，“你是觉得我不配？还是觉得我不值得你告诉我？”

“不是。”她的声音更轻了，“我只是……不想让你看着我一点点消失。”

这句话像一把刀，直接捅进盛睿心里。他愣了一下，随即更生气了：“所以你就躲着我？装作什么事都没有？每天笑着说‘只是胃病’？”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何雨桐突然激动起来，眼泪滑下来，“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不想你每天担心我，不想你看到我吃药、打针、吐得死去活来的样子。我不想……看到你难过。”

她低下头，声音哽咽：“可我更不想你离开我。”

盛睿一时语塞。他看着她颤抖的肩膀，想起那些画面——校医室门口的保温杯、抽屉里的药片、夹在作业本里的便签条，还有她笑着说“没事”的样子。

他缓缓伸出手，想握住她的手，但她没有躲开。她的手指冰冷，像冬天的雪。

“为什么不早说？”他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心疼和不甘。

“因为……”她顿了一下，像是在组织语言，“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每次想说，看到你的表情，我又不敢说了。”

风吹过树梢，树叶沙沙作响。盛睿轻轻摩挲她的手背，低声问：“现在呢？你现在愿意说了吗？”

何雨桐没有立刻回答。她抬起头，看着远处的教学楼，眼神有些恍惚。

“有些事，我不说，是因为……还没准备好。”

盛睿愣住，还想追问，却被她的眼神制止了。她收回手，站起身，朝教学楼走去。

上课预备铃响了。盛睿也站起来，快步跟上去。两人并肩走着，步伐一致，却保持着一臂的距离。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们身上，斑驳陆离。远处操场上有人喊着什么，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