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攀岩馆的汗水与欢笑,连同那顿满足的粤菜大餐,像一层温暖的光晕,笼罩了丁程鑫周一的清晨。他骑着单车穿梭在通往学校的林荫道上,嘴角还残留着一点不自觉的笑意。左手掌心偶尔按在粗糙的车把上,那点早已不明显的痕迹似乎也成了某种隐秘的、与马嘉祺之间独特的联系,带着点酸涩,又奇异地掺杂着一丝甜。
他甚至觉得,连聒噪的蝉鸣都变得顺耳了许多。
“哟,丁哥,今天心情不错啊?”
刚在车棚锁好车,张扬的大嗓门就在身后响起,伴随着重重一拍肩膀。
丁程鑫吓了一跳,回头看见张扬和李明昊勾肩搭背地走过来,脸上带着促狭的笑。
“看来马哥家法不严嘛,这么快就活蹦乱跳了?”
李明昊推了推眼镜,精准补刀。
丁程鑫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没好气地甩开张扬的胳膊:
丁程鑫“滚蛋!少提那茬!”
“嘿嘿,不提不提。”
张扬凑近,压低声音,挤眉弄眼,
“说真的,攀岩馆好玩吗?马哥真带你去玩了?”
提到这个,丁程鑫的眉眼又舒展开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小得意:
丁程鑫“嗯,还行吧。那边线路挺多的。”
“可以啊!因祸得福?”
李明昊挑眉。
丁程鑫 “福什么福……”
丁程鑫嘟囔了一句,但语气里却没多少懊恼,反而抬脚往教学楼走去,
丁程鑫“赶紧的,要迟到了。”
他不想再多讨论“家法”和“因祸得福”的关系,那会让他刚刚建立起来的、关于小叔“似乎也没那么可怕”的模糊认知变得混乱。他宁愿只记住攀岩时小叔沉稳的指导,和那瓶拧开递过来的矿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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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第一节是数学课。
秃顶的数学老师正在讲台上唾沫横飞地讲解一道复杂的函数题,粉笔在黑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丁程鑫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摊开的课本边缘划拉着。
他的思绪有些飘忽。
昨晚马嘉祺检查他作业时,指出他一道物理题思路错了。他当时有点不服气,梗着脖子争辩了两句。马嘉祺没跟他吵,只是拿过草稿纸,用红笔寥寥几步,清晰地列出了正确的解题过程,然后抬眼看他,语气平淡:
马嘉祺“看懂了吗?”
那眼神,和攀岩时在他遇到难点提醒他“换手踩稳”时,如出一辙。是一种基于绝对能力和阅历之上的、不容置疑的冷静。
丁程鑫当时就像被戳破的气球,瘪了下去,闷声说了句“懂了”。
他现在回想起来,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不是生气,而是一种……无力感。在小叔面前,他似乎总是那个需要被纠正、被指导、甚至被惩罚的对象。无论他觉得自己长大了多少,在小叔那双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眼睛里,他好像永远都是那个会因为贪玩而跑丢、会因为粗心而算错题的小孩子。
这种认知让他有些烦躁。
“丁程鑫!”
讲台上传来数学老师略带不悦的声音。
丁程鑫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发现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你来回答一下,这道题的下一步该怎么解?”
数学老师指着黑板上他刚刚写完的题目。
丁程鑫慌忙站起来,看向黑板。题目并不难,是他刚才走神漏听了关键步骤。他张了张嘴,脑子里却一片空白,脸颊迅速烧了起来。
丁程鑫 “我……呃……”
他支支吾吾,眼神躲闪。
旁边传来几声低低的窃笑。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斜前方的学习委员,一个总是梳着马尾辫、成绩优异的女生,正微微侧头,用口型无声地对他说了一个公式。
丁程鑫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照着念了出来。
数学老师皱了皱眉,似乎看出了端倪,但也没深究,只是挥挥手让他坐下:
“上课认真听讲!”
丁程鑫红着脸坐下,心脏还在砰砰直跳。他偷偷看了一眼那个女生的背影,心里有些感激,又有些懊恼自己的走神和失态。
下课铃响,数学老师抱着教案离开。丁程鑫松了口气,瘫在椅子上。
“喂,刚才是陈静提醒你的吧?”
张扬凑过来,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语气暧昧,
“可以啊丁哥,魅力不减,连学霸都为你折腰?”
陈静就是那个学习委员。
丁程鑫 “胡说什么!”
丁程鑫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跳起来,
丁程鑫“人家那是乐于助人!”
“哦——乐于助人——”
张扬拉长了声音,和李明昊交换了一个“懂的都懂”的眼神。
丁程鑫懒得理他们,心里却因为这个小插曲,更加烦乱了。他并不讨厌陈静,甚至觉得她聪明又好看。但被好友这样起哄,再加上刚才课堂上的窘迫,让他觉得今天诸事不顺。
这种不顺,在下午的体育课上达到了顶峰。
体育课内容是篮球分组对抗。丁程鑫运动神经不错,是班里的主力。他运球突破,起跳上篮,动作流畅。然而,在一次激烈的篮下争抢中,对方一个高大的男生防守动作过大,手肘无意间重重撞在了丁程鑫的左侧肋骨上。
丁程鑫 “呃!”
丁程鑫闷哼一声,一阵尖锐的疼痛瞬间从肋部蔓延开,他脚下一软,差点摔倒,篮球也脱手滚了出去。
“没事吧丁程鑫?”
“犯规啊那个!”
同学们立刻围了上来。
撞他的男生也赶紧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丁程鑫疼得龇牙咧嘴,弯着腰,用手捂住被撞的地方,半天说不出话来。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
体育老师跑过来检查了一下,初步判断可能只是肌肉挫伤,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让他去医务室看看。
“我陪他去!”
张扬自告奋勇。
去医务室的路上,丁程鑫每走一步都觉得肋间抽着疼。他咬着牙,脸色发白。
“妈的,那小子下手没轻没重的!”
张扬愤愤不平,
“要不要告诉马哥?让他……”
丁程鑫 “别!”
丁程鑫猛地打断他,声音因为疼痛而有些发颤,
丁程鑫“别告诉我小叔!”
张扬愣了一下,看着丁程鑫紧张的神色,恍然大悟:
“哦……对,不能再惹事了。”
丁程鑫抿紧嘴唇,没说话。他不想让小叔知道,不仅仅是因为怕被归结为“又惹麻烦”,还有一种更深层、更模糊的原因——他不想在小叔面前,总是那个需要被照顾、容易受伤的弱者形象。尤其是在经历了周末那一点点“平等”的玩耍之后。
校医检查后,确认是软组织挫伤,不算太严重,但需要休息,给他开了点活血化瘀的药油。
“这两天别剧烈运动,睡觉的时候注意姿势。”
校医叮嘱道。
丁程鑫谢过校医,拿着药油,在张扬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往教室走。
放学铃响时,他的肋部依旧疼得明显,动作稍微大一点就倒吸冷气。
“真不用告诉你小叔?你这样怎么回家?”
李明昊担心地问。
丁程鑫 “没事,我能行。”
丁程鑫逞强道,把书包背在右肩上,尽量让左边身体不受力。
他拒绝了朋友送他回家的提议,独自一人慢慢往校门口挪。每走一步,肋间的疼痛都在提醒他白天的遭遇。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有些孤单和狼狈。
走到校门口,他习惯性地在人群中寻找那辆熟悉的车。往常,如果他提前说了有事或者不舒服,马嘉祺偶尔会来接他。
今天他没有说。
果然,门口没有那辆车的影子。
丁程鑫心里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有点失落。他深吸了一口气,结果牵动了伤处,疼得他“嘶”了一声,脸色又白了几分。
他咬咬牙,正准备去坐公交车,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小叔」。
丁程鑫的心猛地一跳,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迟疑了好几秒,才按下了接听键。
丁程鑫 “喂,小叔。”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马嘉祺“放学了?”
马嘉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背景音很安静,像是在办公室或者车里。
丁程鑫 “嗯,刚放。”
马嘉祺“我这边临时有个会议,走不开。你自己坐车回去,路上小心。”
马嘉祺的语气如常,听不出什么异样。
丁程鑫 “好,知道了。”
丁程鑫应道,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稍微松了些。小叔不知道。
马嘉祺“晚上想吃什么?”
马嘉祺又问。
丁程鑫 “随……随便,都行。”
丁程鑫现在没什么心思考虑吃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马嘉祺 “丁程鑫。”
马嘉祺忽然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沉了一些。
丁程鑫心里咯噔一下,后背瞬间冒出一层细汗。难道小叔知道了?
马嘉祺 “你声音不对劲。”
马嘉祺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审视,
马嘉祺“怎么回事?”
丁程鑫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他张了张嘴,想编个理由,比如感冒了,或者打球累了,但肋间的疼痛时刻提醒着他事实。在小叔那种洞察一切的语气面前,撒谎似乎成了最愚蠢的选择。
他握着手机,站在人来人往的校门口,夕阳的余晖落在他微微发抖的手指上,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电话那头,马嘉祺的耐心似乎在流逝,声音又沉了几分,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马嘉祺 “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