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嘉祺那句轻描淡写的“去攀岩”，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丁程鑫心里荡开了一圈又一圈止不住的涟漪。接下来的一周，他几乎是在一种混合着期待与某种刻意表现的乖巧中度过的。

那只挨过打的左手，红肿早已消退，只留下一点点不仔细看几乎察觉不出的浅印子。但丁程鑫却好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记得“规矩”。放学准时回家，手机电量充足绝不关机，作业虽然依旧做得抓耳挠腮，但至少会在马嘉祺检查前勉强完成。他甚至在某天晚上，主动把晾干了的衣服叠好——虽然叠得歪歪扭扭，马嘉祺看到时，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没说什么，只是动手重新整理了一遍。

丁程鑫在一旁看着，心里有点讪讪，又有点莫名的满足。他觉得自己摸到了一点和小叔相处的门道：犯了错要挨罚，但罚过了，只要他乖，小叔还是会对他好的。

这种“好”，在周末清晨来临时，变得具体而鲜明。

马嘉祺开车，带他去了城东新开的攀岩馆。馆内空间开阔，墙壁上布满了色彩斑斓、形状各异的岩点，空气中弥漫着橡胶和汗水混合的气息，夹杂着年轻人们兴奋的呼喊与鼓励声。

丁程鑫一进去，眼睛就亮了，像只被放出笼子的小兽，跃跃欲试。他以前和同学来过类似的场所，很喜欢这种挑战体能和胆量的运动。

马嘉祺的朋友，攀岩馆的老板是个留着短髭、身材精壮的男人，热情地迎上来：

“嘉祺！哟，这就是你家那位小公子吧？长得真精神！”

马嘉祺拍了拍丁程鑫的后背，算是介绍：

马嘉祺“丁程鑫。阿程，叫赵叔。”

丁程鑫“赵叔好。”

丁程鑫难得规规矩矩地叫人，眼睛却不住地往那些高耸的岩壁上瞟。

赵叔哈哈一笑，看出他的急切，大手一挥：

“去吧去吧，装备在那边，让人带你们去换。今天人不多，随便玩！注意安全啊！”

丁程鑫欢呼一声，几乎是跑着去了装备区。马嘉祺跟在他身后，步伐沉稳，目光扫过场馆内的安全设施，微微颔首。

换上专业的攀岩鞋和安全带，丁程鑫选择了难度中等的一道岩壁。他深吸一口气，活动了一下手指和脚踝，然后伸手抓住了第一个岩点。

起初几步还算顺利，他身体轻盈，动作协调，很快就爬到了三四米的高度。马嘉祺站在下面，双臂环胸，安静地看着。少年专注的神情，用力时微微抿起的唇线，以及舒展的身体线条，都落在他眼里。

然而，爬到一半，在一个需要较大臂力做引体向上去够一个远处岩点时，丁程鑫遇到了麻烦。他左手猛地发力，掌心那块刚刚愈合不久的皮肤，在与粗糙岩点剧烈摩擦和承重的瞬间，传来一阵清晰的、带着记忆的刺痛。

丁程鑫“嘶……”

他手一软，差点脱力，身体晃了一下，心脏猛地一跳。

马嘉祺“左手不行就换右边！脚踩稳！”

马嘉祺沉稳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不高，却极具穿透力，瞬间稳住了他慌乱的心神。

丁程鑫咬咬牙，立刻调整策略，依靠右臂和核心力量，艰难地够到了那个岩点，稳住了身形。他低头往下看了一眼，马嘉祺正仰头望着他，眼神平静，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他定了定神，忽略掉左手那点不适，继续向上。后面的路线，他更加注意手脚配合，减少单靠臂力发力的次数，最终，成功拍到了顶端的终点铃。

“铛”的一声清脆声响，带着成功的喜悦。

丁程鑫松了口气，任由保护绳缓缓将自己放下。落地时，脚步有些虚浮，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胸口剧烈起伏着，但脸上却洋溢着灿烂的、毫不掩饰的成就感笑容。

他下意识地看向马嘉祺。

马嘉祺走了过来，递给他一瓶拧开的矿泉水，目光落在他微微发红的左手上：

马嘉祺“手没事？”

丁程鑫接过水，猛灌了几口，摇摇头，喘着气说：

丁程鑫“没……没事！”

那点刺痛在成功的喜悦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马嘉祺 “嗯。”

马嘉祺没再多问，只是抬手，用指节替他擦了一下溅到下巴上的水珠，

马嘉祺“爬得不错。”

三个字，平平淡淡，却让丁程鑫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痒痒的，暖暖的。他咧嘴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

接下来，丁程鑫又尝试了几条不同难度的线路，玩得不亦乐乎。马嘉祺没再尝试，只是偶尔在他遇到难点时出言提醒一两句，或者在他成功登顶时，递上水，淡淡地给一句“还行”。

中间休息的时候，丁程鑫坐在垫子上喝水，看着不远处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在父亲的保护和鼓励下，笨拙地攀爬着儿童区矮矮的岩壁。父亲的手一直虚扶在孩子的腰后，嘴里不停地喊着

“加油，宝贝，就差一点了！”

那画面很温馨。

丁程鑫看着看着，有些出神。他好像……从来没有和小叔有过这样的互动。小叔也会保护他，但方式截然不同。更像是……在他身后看着，在他快要掉下来时，用话语或者行动托他一把，而不是亦步亦趋地护在身边。

他正胡思乱想着，马嘉祺在他身边坐下，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那对父子，没说什么。

丁程鑫“小叔”

丁程鑫忽然转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丁程鑫“你以前玩过这个吗？”

马嘉祺 “嗯，大学时玩过一阵。”

马嘉祺回答。

丁程鑫“那你肯定很厉害吧？”

丁程鑫带着点崇拜的语气。

马嘉祺瞥了他一眼，没接这话茬，反而问道：

马嘉祺“还玩吗？”

丁程鑫“玩！”

丁程鑫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放下水瓶，又斗志昂扬地站了起来。

一直玩到中午，丁程鑫体力消耗殆尽，肚子也饿得咕咕叫，才意犹未尽地跟着马嘉祺离开。

赵叔送他们到门口，对马嘉祺挤挤眼：

“小子不错啊，有股韧劲儿！下次再来！”

回去的车上，丁程鑫还沉浸在兴奋里，叽叽喳喳地说着刚才哪个点有多难，自己是怎么灵光一闪找到方法的。马嘉祺专注地开着车，大部分时间只是听着，偶尔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少年眉飞色舞的样子。

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丁程鑫汗湿的额发和兴奋得泛红的脸上，充满了蓬勃的朝气。

马嘉祺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移开，看向前方的道路。

马嘉祺 “想吃什么？”

他打断丁程鑫的喋喋不休，问道。

丁程鑫愣了一下，随即眼睛更亮了：

丁程鑫“什么都行吗？”

马嘉祺 “嗯。”

丁程鑫“那……我想吃上次那家粤菜！”

丁程鑫立刻报出名字，那家人均不菲，他平时可不敢随便提要求。

马嘉祺没犹豫，打了转向灯，直接改变了行车路线。

马嘉祺 “好。”

丁程鑫心里那点快乐，瞬间膨胀到了顶点。他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觉得今天的天格外蓝，风格外温柔。

他甚至觉得，左手掌心那已经几乎感觉不到的细微痕迹，也成了某种值得纪念的勋章。

这种被满足、被认可、甚至带着一点点纵容的感觉，太好了。好到让他几乎忘记了，身边这个看似温和地带他玩耍、满足他口腹之欲的男人，在必要的时候，手掌落下来会有多疼。

他偷偷瞄了一眼马嘉祺开车时专注的侧脸，那线条利落的下颌，微抿的薄唇。

敬畏依赖，和一点点因为这点纵容而生出的、小心翼翼的亲近，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种复杂难言的情感，沉甸甸地坠在十七岁的心上。

他知道自己怕小叔。

但好像……也不是只想远离的那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