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在无声中流淌。方周守着沉睡的青芸，不知不觉间，窗外泛起了鱼肚白，晨光熹微，透过窗棂，给房间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色。
榻上的青芸眼睫轻轻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墨绿色的眸子初醒时带着一层朦胧的水雾，她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头顶陌生的床帐，又转了转眼珠，看见了坐在床边的方周。
记忆似乎慢慢回笼。她眨了眨眼，目光落在方周身上，然后，嘴角很自然地弯起了一个小小的、纯粹的弧度，像是初生的竹叶舒展开第一抹新绿。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是全然的信任与依赖，仿佛他本就是她醒来后应该看到的第一个人。
方周一直浅眠，在她睁眼的瞬间便已察觉。对上她清澈的目光，一夜的疲惫和纷杂的思绪仿佛都被那双眼睛熨平了。他倾身向前，声音放得极轻，带着晨起的微哑：“醒了？可有什么不适？”
青芸摇摇头，撑着胳膊似乎想坐起来，但或许是因为昨夜的消耗，手臂有些发软。方周见状，自然而然地伸手扶了她一把，将枕头垫在她身后。
她的长发随着动作滑落肩头，墨绿的颜色在晨光下显得更加润泽。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依旧裹着的、属于方周的月白外袍，又抬头看向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嘴，最后只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饿。”
声音软糯，带着刚睡醒的鼻音，直白得可爱。
方周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温声道：“稍等，小傅去取吃的了。”
像是响应他的话，门外传来傅主梅刻意压低却难掩活力的声音：“师兄！粥温好了，还有刚蒸的素包子！能进来吗？”
“进来吧。”方周应道。
门被推开，傅主梅端着托盘，柳眼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进门，目光就齐刷刷落在了已经坐起的青芸身上。
傅主梅眼睛一亮，端着托盘凑到床边，献宝似的：“姑娘你醒啦？快尝尝，一早熬的粟米粥，可香了！还有菜包子！”
青芸的注意力立刻被食物吸引了，她看着还冒着热气的粥和白白胖胖的包子，眼睛亮晶晶的，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然后抬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方周。
方周被她这如同小动物般等待许可的眼神看得心头微软，接过傅主梅手中的粥碗，试了试温度，才递给她：“慢些吃，小心烫。”
青芸接过碗，却似乎不太习惯用勺子，笨拙地舀了几下，索性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温热清甜的粥水下肚，她满足地眯了眯眼。
柳眼站在一旁，默默观察着她的状态，尤其是她眉心的花钿。经过一夜安眠，那青痕似乎比昨夜又淡了些，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不仔细看难以察觉。
“感觉如何？”柳眼出声问道，语气是医者惯常的平静。
青芸从粥碗里抬起头，嘴角还沾着一点米糊，她看看柳眼，又感受了一下自身，然后认真地点了点头：“好。”想了想，又补充了一个字，“暖。”
方周用布巾替她擦去嘴角的米糊，动作已经十分自然。他看向柳眼，用眼神询问。
柳眼微微颔首：“气息平稳，灵光内敛，已无大碍。只是……”他顿了顿，看向青芸，“姑娘，你从何处来？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为何会出现在周睇楼？”
这个问题让正在啃包子的青芸停下了动作。她墨绿的眸子里浮现出一丝显而易见的困惑，像是不太理解问题的含义。她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视线在房间里缓缓移动，最后，落在了窗外那片在晨光中摇曳的竹林上。
她伸出手，指向那片青翠，声音清晰而确定，带着一种回到本源般的安然：
“那里。青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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