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眼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缕没入青芸眉心的青烟，直到它完全消失。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将空气中残留的竹香与灵韵都吸入肺腑分析，少年清冽的嗓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发现了稀世秘典般的激动与慎重：
“我曾在一卷虫蛀大半的《山野异闻录》残篇里见过零星记载……‘月满而华，青精凝形，非人非妖，乃草木之灵，受天地钟毓，应时节而显化’。描述的情形，与方才所见……颇有几分相似。”
他顿了顿，看向方周怀中安然沉睡的青芸，眼神复杂：“只是记载语焉不详，且多被视为志怪虚谈。没想到……”
傅主梅听得云里雾里，但“草木之灵”几个字还是听懂了，他咂咂嘴，绕着方周小心地看了青芸一圈，尤其盯着她眉心的花钿和墨绿的长发：“所以……她其实是后山那片竹子成的精？不对，是灵？” 他说着，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又带着点兴奋，“乖乖，咱们周睇楼居然住着个竹灵？说出去谁信啊！”
方周轻轻调整了一下抱着青芸的姿势，让她靠得更安稳些。他的目光落在她沉睡的脸上，月光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那份不谙世事的纯净感，与她方才展现出的奇异力量形成微妙对比。柳眼的话，似乎印证了他心中隐约的猜想，却也带来了更多疑问。
“无论她是什么，”方周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维护，“她此刻需要休息，也需要保护。此事，绝不可再让其他人知晓。”
他的目光扫过两位师弟，傅主梅立刻挺直腰板：“师兄放心！我嘴巴最严实了！”
柳眼也颔首，眼神认真：“我明白，师兄。”
方周看着怀中少女沾着糕点碎屑的嘴角，对傅主梅道：“小傅，去取些温水和干净布巾来。再瞧瞧小厨房，有没有温着的米粥或清淡汤水。”
“好嘞！”傅主梅应得干脆，转身就往外走。
方周又看向柳眼：“柳师弟，劳烦你去药房取些温和安神的药材，寻常助眠的便可，不必特殊，免得惹眼。”
柳眼点点头，目光却仍停留在青芸眉心的花钿上，带着探究：“她的气息现在很平稳，只是灵气消耗后的自然沉眠。不过，这花钿……”他欲言又止。
“等她醒了，再慢慢弄清楚。”方周说着，小心地将青芸抱到自己的床榻边，动作轻柔地放下，为她盖好薄被。
傅主梅很快端来了水盆和布巾，柳眼也取回了药材。两人见方周守在榻边，便也默契地没有多留。
“师兄，我和小傅在外面守着。”柳眼轻声道，“若有任何变化，随时叫我们。”
方周点点头：“辛苦了。”
房门被轻轻带上。房间里重归宁静，只剩下榻上沉睡的少女，和守在榻边、心绪纷杂的少年。
方周用布巾蘸了温水，小心翼翼地拭去青芸脸颊和嘴角的糕点碎屑与油渍。她的皮肤细腻微凉，触感像最上等的丝绸。擦到眉心时，他的指尖微微一顿，那点青色花钿在指腹下仿佛有微弱的暖意。
青芸在睡梦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无意识地轻轻蹭了蹭他的手指，墨绿的长发散在枕上，如同一幅静谧的画。
方周收回手，静静地望着她。
窗外的月光渐渐西斜，夜色最深浓的时刻即将过去。后山的竹林在风中发出持续的、安详的沙沙声，仿佛在守护着楼中这个新生的、来自它们之间的灵。而方周知道，从今夜起，有些事情，已经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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