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方周关切地问，目光在柳眼凝重的表情和青芸指尖那抹异样的青色之间来回。
柳眼捻了捻指尖那滴青翠的汁液，还未及开口分析，青芸却忽然抽回了手。她似乎被窗外什么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墨绿色的眸子亮晶晶的，指着那轮悄然升至中天的圆月，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月亮……圆了。”
三人循着她的指引望去。只见夜空如洗，一轮满月不知何时已高悬，清冷明亮的辉光毫无阻碍地穿透窗棂，如同一道柔和的聚光灯，恰好将站在窗边的青芸完全笼罩。月光流淌在她身上，她发间那些原本若隐若现的竹叶痕迹，此刻骤然清晰，并泛起温润而神秘的青色光晕，仿佛活了过来。
“子时了。”柳眼低语，少年清秀的脸上浮现出明悟与惊叹交织的神色，“月华最盛之时……这是她的时辰。”
仿佛响应着月光的召唤，青芸缓缓离开床榻边缘，赤足踩在微凉的地板上，一步一步走向敞开的窗边。她的动作带着一种天然的、近乎仪式的韵律。月光如水银泻地，温柔地包裹住她纤细的身躯，墨绿的长发无风自动，丝丝缕缕飘拂在她身后，发梢也染上了月华的清辉。
她走到月光最盛处，微微仰起脸，闭目感受着。周遭的月华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开始在她周身汇聚、旋转，形成无数细小的、晶莹的光点。这些光点如同朝圣般涌向她垂在身侧的手——确切地说，是涌向那根被银针轻刺过的指尖。
方才那滴青翠的汁液并未滴落，此刻在月华的灌注下，竟缓缓膨胀、变形，抽出一缕嫩芽般的虚影，然后，在三人屏息的注视下，缓缓“绽开”。
那不是任何已知的花朵形态。它更像是一枚极度凝练的、由月光和青色灵液共同塑造的“竹蕾”，晶莹剔透，内部有光华流转，散发出沁人心脾的纯净竹香与月华的清冷气息。这枚奇异的“花”，就悬浮在她指尖寸许之处，静静旋转。
青芸长长的睫毛颤动，睁开了眼睛。她低头看了看指尖的“花”，然后，回眸望向方周。
那一瞬间，她墨绿色的眼瞳中仿佛映入了漫天月华与流转的青色灵光，璀璨得令人不敢直视，又纯净得直抵人心。她看着方周，嘴角微微弯起一个极清浅、却带着满足与奇异的、近乎“分享”意味的弧度。
“开花了。”她轻声说，声音空灵，仿佛不是从喉咙发出，而是月光与竹叶的合鸣。
方周怔怔地看着这一幕，月光下少女指尖那不可思议的“花”，和她回眸时眼中流转的奇异光彩，构成了一幅他此生从未想象过的画面。心脏在胸腔里不规律地跳动着，一种混合着震撼、保护欲和难以言喻的亲近感攫住了他。
柳眼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小步，眼神近乎痴迷，那是医者与研究者看到超越认知的“奇迹”时的本能反应。傅主梅则完全傻眼了，用力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练功太累出现了幻觉。
青芸似乎很满意自己指尖的“作品”，又或许是完成这月下“开花”的仪式耗去了她不少精力，她指尖那枚光华流转的青色“花蕾”微微闪烁了几下，光华渐敛，最终化作一缕极淡的青色烟霞，袅袅上升，竟悉数没入了她眉间那点原本就很淡的青色花钿之中。
花钿的颜色似乎因此深了一分，在月光下显得愈发莹润。
紧接着，青芸的身体轻轻晃了晃，赤足似乎有些站立不稳，脸上浮现出一丝明显的疲惫。她下意识地转身，朝着方周的方向伸出手，墨绿的眸子望向他，带着一种全然的信赖和寻求依靠的本能。
方周几乎在她身形微晃的瞬间就已动了起来，快步上前，在她软倒之前稳稳地接住了她。青芸落入他怀中，轻得像一片羽毛，带着月华微凉的触感和竹叶特有的清香。她顺势将额头抵在他颈窝，发出一声细微的、如释重负般的叹息，便彻底放松下来，沉沉睡去。
“她……”傅主梅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压得极低，“她到底是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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