糗事记

入秋的槐树叶开始泛黄时，参月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偷偷买了只“会下蛋的小鸡”——其实是校门口摆摊的大叔卖的绒毛玩具，按一下肚子会掉出颗塑料彩蛋。她把小鸡藏在书包最底层，课间拉着清双躲到操场的冬青丛后：“你看！我买的‘魔法小鸡’！能下彩色蛋！”

清双盯着那只黄绒绒的小鸡，刚按了下肚子，“啪嗒”一颗粉紫的塑料蛋掉在泥里。参月赶紧捡起来擦：“别弄脏了！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清双的生日在深秋，他自己都忘了，却被参月记在铅笔盒的里层——用红笔圈了圈，旁边画了颗歪歪的星星。

可这“魔法小鸡”还没捂热，就闯了祸。

下午的自然课，老师让带“观察生物”，参月抱着黄绒小鸡进了教室，刚把它放在桌角，小鸡的肚子忽然“咕噜”响了声——是她早上偷偷塞了颗奶糖在小鸡肚子的夹层里，想给清双惊喜。可奶糖化了，黏糊糊地从绒毛里渗出来，沾了一桌子。

“参月！你带的什么？”老师走过来，参月慌得把小鸡往清双怀里塞，清双没接住，小鸡“啪”地摔在地上，肚子里的塑料蛋、化了的奶糖和参月偷偷藏的玻璃弹珠全滚了出来，滚了一地的彩光。

全班哄堂大笑，参月的脸涨得像颗红苹果，清双却忽然蹲下来，把弹珠一颗颗捡起来，又把沾了糖的小鸡抱在怀里：“老师，这是我们的观察生物，它会‘生弹珠蛋’。”他的声音很轻，却刚好盖过笑声，参月抬头看他，清双的耳朵红了，却把小鸡往她怀里塞：“你的魔法小鸡，没坏。”

那天放学，参月把小鸡洗干净，绒毛变得软塌塌的，却还是塞给清双：“等它干了，还是会下蛋的！”清双把小鸡放进书包，忽然从口袋里摸出颗裹着糖纸的奶糖：“给你，赔你的糖。”参月剥开糖纸塞进嘴里，甜得眯起眼睛：“清双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清双没说——他每天都看参月盯着校门口的糖罐看，只是攒了三天的零花钱，才买了这颗。

转眼到了秋游，学校组织去郊外的果园摘橘子。参月背着个布袋子，刚进果园就拉着清双往最粗的橘子树跑：“我妈说，树越粗，橘子越甜！”她踩着树根往上爬，裤脚沾了泥，却举着个黄澄澄的橘子喊：“清双你看！这个比我拳头还大！”

话音刚落，她脚下一滑，整个人摔进了树底下的草垛里，橘子“咕噜”滚到清双脚边。参月从草垛里探出头，头发上沾着根干草，却笑得眼睛都弯了：“这草垛比我家床还软！你也来躺！”清双犹豫着蹲下来，参月忽然拉着他的手腕，把他也拽进了草垛里——干草的香味裹着橘子的甜，参月的发梢扫过他的脸颊，像只轻晃的羽毛。

“嘘——”参月忽然捂住他的嘴，“你听！有蛐蛐叫！”清双侧耳听，草垛里果然传来“唧唧”的声响，参月蹑手蹑脚地扒开草，抓出只黑褐色的蛐蛐，塞进自己的布袋子里：“回去养在玻璃瓶里！给它喂橘子！”

可他们刚从草垛里爬出来，就撞见了班主任——参月的头发乱得像鸡窝，清双的校服上沾着草屑，布袋子里的蛐蛐还在“唧唧”叫。班主任无奈地叹气：“参月，清双，你们俩……先把头发理理。”

参月吐了吐舌头，拉着清双往洗手池跑，清双帮她摘头发上的干草，忽然看见她耳朵后面沾了块橘子皮，忍不住笑出了声。参月摸着耳朵，忽然把手里的橘子塞给他：“笑什么！这个橘子给你！最甜的！”

秋游结束时，参月的布袋子里装了三个橘子、一只蛐蛐，还有半袋干草——她把干草铺在玻璃瓶底，给蛐蛐做了个“软床”，又把最大的橘子掰了瓣放进瓶里：“它肯定会喜欢的！”清双看着玻璃瓶里的蛐蛐，忽然想起初遇那天的自己——像只缩在角落的小虫子，被参月捡起来，放进了暖的地方。

那天晚上，参月抱着玻璃瓶跑到清双房间，蛐蛐在里面“唧唧”叫，参月趴在床边，忽然小声说：“清双，你说蛐蛐会想家吗？”清双看着她的后脑勺，忽然说：“它现在有你，就不想了。”

参月回头看他，眼睛亮得像装了星星：“那你呢？”

清双攥了攥口袋里的塑料彩蛋，没说话——他的“家”早就不是一间房子了，是参月的魔法小鸡，是草垛里的橘子香，是布袋子里的蛐蛐，是有人拉着他的手，说“你也来躺”。

窗外的槐树叶又落了一片，蛐蛐的叫声裹着月光，参月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那只软塌塌的魔法小鸡。清双把被子盖在她身上，忽然想起今天在果园里，参月摔进草垛时的笑声——像颗糖，裹着风，甜得漫山遍野。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彩蛋，忽然笑了——原来“有趣”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是有人陪你摔进草垛，陪你养一只蛐蛐，陪你把塑料蛋当成宝贝，把日子过成糖。

而他刚好有这样的人，就睡在他的床边，连呼吸都裹着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