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顾泽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属于商业领袖的礼貌与疏离。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她们，最终停留在朱迪身上，仿佛苏栀只是一个随行的、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朱迪挺直了腰板，兔耳朵因专注而微微前倾。她拿出警官证和事先准备好的文件，清晰地说明来意：“顾泽先生，感谢您的时间。我们正在调查近期港口区的安全漏洞，以及可能与‘午夜嚎叫’案件相关的非法航运活动。根据我们掌握的信息，您名下博盛集团近期收购的‘金色鬃毛投资’公司，与几艘存在可疑行踪记录的船只有关联。我们希望可以调取该公司收购前后的全部航运及货物往来文件，以便核实情况。”

顾泽耐心地听着，粗壮的狮子前爪交叠放在桌面上，指尖的利爪收敛在皮毛下。等朱迪说完，他微微颔首，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配合警方工作是公民的义务，更是企业的责任。”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博盛集团所有的商业活动都合法合规，公开透明。关于‘金色鬃毛投资’，那是一次标准的商业并购行为，旨在整合港口物流资源。”他按下内部通讯键，“艾略特，将‘金色鬃毛投资’自并购意向开始至今的所有航运记录、货物清单及相关财务文件，准备一份副本，交给霍普斯警官。”

“是，顾总。”杜宾犬助理艾略特干练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

流程顺利得超乎想象。朱迪似乎松了口气，下意识地看了苏栀一眼，仿佛在确认这是否就是预期的结果。

苏栀从进入办公室后就一直安静地站在稍靠后的位置，冰蓝色的眼眸不动声色地扫视着这个空间——昂贵的艺术品，占据一整面墙的嵌入式书架，还有那张过于宽大、仿佛刻意强调着距离的办公桌。苏栀的目光最后落回顾泽脸上，他依旧没有看她，仿佛她只是一尊摆设。

就在朱迪准备开口道谢时，苏栀上前一步，高跟鞋在地毯上发出轻微的闷响。

“顾泽先生，”苏栀的声音响起，清冷而清晰，终于引来了他琥珀色瞳孔的正式注视，“除了文件，我们还需要了解，在并购‘金色鬃毛投资’期间，贵公司是否察觉到任何异常？比如，原管理层是否隐瞒了某些未披露的债务，或者……某些与集团主流业务不符的特殊货物往来？”

苏栀的问题像一把精准的解剖刀，试图撬开公事公办的表层。

顾泽与你对视着，办公室里的空气似乎凝滞了几秒。窗外，动物城的天空有浮云缓缓飘过。

“特派员小姐，”他缓缓开口，你的官方身份从他口中念出，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并购过程中的尽职调查由顶尖的第三方机构完成，博盛集团拥有完善的风控体系。如果存在你所说的‘异常’，我们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进行这场谈话了。”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无形的压迫感弥漫开来，“我理解警方需要排查所有线索，但博盛集团的声誉和效率，不容无端质疑。”

他的话语礼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防御壁垒。

苏栀微微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当然，我们相信博盛集团的专业。只是，‘午夜嚎叫’案件影响巨大，总部要求我们必须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比如……”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他，“关于那艘‘魅影号’，登记在‘北极星贸易’名下，而这家空壳公司的资金流向，似乎与一些……不那么合法的地下钱庄存在交叉。顾泽先生作为港口物流的巨头，对此类可能利用港口进行洗钱或非法运输的行为，是否有过耳闻？”

“魅影号”和“北极星贸易”的名字被苏栀说出时，顾泽交叠的爪子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利爪尖端在光滑的桌面上留下几道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划痕。但他的表情依旧完美无瑕，只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快速闪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地下钱庄？”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与一丝被冒犯的不悦，“特派员小姐，博盛是合法经营的企业，不是金融监管机构，更不是地下情报组织。对于你提到的这些……边缘信息，我无可奉告。如果警方有确凿证据指向某些犯罪行为，请依法调查，博盛集团会全力配合。”

他滴水不漏。

朱迪在一旁显得有些紧张，她敏锐地察觉到苏栀和顾泽之间那种无形的、剑拔弩张的气场，这已经超出了普通问询的范畴。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艾略特拿着一个厚厚的文件盒走了进来。“顾总，您要的文件已经准备好了。”

顾泽的视线从你身上移开，看向朱迪，瞬间恢复了商业领袖的从容与客气：“霍普斯警官，这是你们需要的文件。如果还有其他合法合规范围内的要求，可以直接联系艾略特。”

送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朱迪接过沉甸甸的文件盒，道谢：“非常感谢您的配合，顾泽先生。”

苏栀深深地看了顾泽一眼，他依旧回避着与苏栀的直接对视。苏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优雅地转身，和朱迪一起，在艾略特的引领下，离开了这间充满雪松木香气、却冰冷彻骨的顶层办公室。

电梯下行。

朱迪抱着文件盒，终于忍不住低声询问：“苏栀小姐觉得他隐瞒了什么吗？”

苏栀看着电梯镜面里自己毫无表情的脸，缓缓开口：“他回答得太完美了，朱迪。完美得像事先排练过无数遍。”

而此刻，顶楼办公室内。

顾泽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渺小的城市。他庞大的身躯在阳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他抬起刚才在桌上微微用力的爪子，看着那几乎看不见的爪痕，琥珀色的瞳孔里，风暴在无声地凝聚。

他拿起内部通讯器，按下另一个加密频道，声音低沉而冰冷，与方才的从容判若两人：

“给我查，‘北极星贸易’和‘魅影号’的尾巴，处理干净了没有。还有……查清楚，总部这次派她来，到底知道了多少。”

他放下通讯器，目光依旧盯着窗外，仿佛能穿透层层建筑，看到那个刚刚离去的身影。

“你不该回来的……”一声极轻的、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低语，消散在昂贵雪茄残留的淡淡烟气里。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