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雪片像碎玻璃砸在结冰的湖面,风卷着冰粒刮过闪电竖起的耳朵,它把步枪往自己腹下又拢了拢。三岁的德国牧羊犬皮毛上结着一层白霜,每一次呼吸都在鼻尖凝出细小的冰晶,而怀里的步枪——才满一岁的马里努阿犬,爪子已经冻得发紫,连呜咽声都微弱得像要融进风雪里。
“哥,我好冷……”步枪的尾巴蔫蔫地垂着,鼻尖蹭了蹭闪电的下巴,“肚子好空,昨天找到的那半块干肉,要是能分你一半就好了。”
闪电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那是从前在警队里安抚受惊队友的调子。它还记得最后一次执行任务时,步枪跟在它身后,爪子踩过毒贩窝点的碎玻璃也不吭声,直到搜出藏在墙缝里的毒品,才兴奋地叼着物证袋跑到训导员身边摇尾巴。可现在,训导员温热的手掌、警队宿舍里暖烘烘的暖气、训练后桶里冒着热气的狗粮,都成了冻在记忆里的幻影——那场突然降临的极寒风暴,只用了三天就冻住了城市里所有的人类,只留下他们这些靠着厚皮毛和警队训练出的耐受力,勉强活下来的动物。
更可怕的不是寒冷,是那些变异的植物。原本该在温室里存活的绿萝,现在藤蔓上长着半透明的尖刺,缠上动物的腿就会分泌冻液;路边的梧桐树,叶子变成了刀片般的形状,风一吹就像无数把小刀子割在皮肤上。昨天闪电带着步枪找食物时,差点被一丛突然炸开的蒲公英种子划伤眼睛——那些种子里裹着冰碴,落在雪地上就会变成细小的冰锥。
“要不你吃我?”闪电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它低头舔了舔步枪冻得发硬的耳朵,“我比你大,肉多,你吃了我,能撑到找到下一个避风的地方。”
“不要!”步枪猛地抬起头,尽管眼泪一出来就冻成了小冰珠,它还是使劲摇着头,爪子紧紧扒住闪电的皮毛,“哥你胡说什么!我们说好要一起找到训导员的,你说过训导员可能在北边的救援站,我们要一起去接他的!”
闪电的心像被冰锥扎了一下。它怎么会忘?风暴来临的那天,训导员把它和步枪塞进警车后备厢,隔着玻璃大喊“等着我,我去接其他队员”,可那辆警车最后被倒下的电线杆砸中,它咬断后备厢的铁丝带着步枪逃出来时,只看到漫天风雪里,训导员的制服碎片挂在结冰的路灯上。它不敢告诉步枪真相,只能骗它说训导员去了北边的救援站,等着它们去找他。
“傻狗,”闪电把下巴搁在步枪的背上,闭上眼睛,“我逗你的。”它悄悄抬起头,目光越过白茫茫的雪地,望向远处隐约露出的一截废弃加油站的顶棚——昨天它侦查过,那里的便利店货架还没被完全破坏,或许能找到些没冻坏的罐头。
“我刚才闻到东边有味道,”闪电忽然起身,用鼻子顶了顶步枪的屁股,“像是……肉罐头的味道,你跟紧我,我们去看看。”
步枪一下子来了精神,尾巴轻轻晃了晃,尽管腿还是在发抖,却还是努力跟上闪电的步伐。它不知道,闪电刚才在风雪里已经看到了加油站门口那丛变异的蔷薇——那些粉红色的花瓣下藏着细密的倒刺,而闪电的左前腿,昨天为了护它,已经被蔷薇的刺划开了一道深口子,现在伤口早就冻住,可每走一步,都像有冰碴在往骨头里扎。
闪电走在前面,把最烈的风雪挡在自己身后。它知道自己可能撑不了多久,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得把步枪护到安全的地方——就像从前在警队里,每一次执行任务,它都会把最危险的位置留给自己。雪片落在它的背上,很快又被体温融化,再冻结成霜,可它的脚步却始终坚定,朝着那截模糊的顶棚,一步一步,在雪地上踩出两串深浅不一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