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会持续了整整两节课,王老师详细讲解了高中三年的学习规划,又强调了一堆校规校纪,最后才进入竞选班干部的环节。
顾锦初中当了三年班长,经验足,性格也细心,刚被老同学推荐,就有不少人附和。她站起来,简单说了下自己的想法,条理清晰,赢得一片掌声。
程战旗全程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单手支着下巴,目光时不时飘向顾锦。看到她从容自信的样子,他嘴角的笑意就没下去过,仿佛被认可的是他自己。
等顾锦顺利当选班长,王老师又问谁想当体育委员时,程战旗几乎是被李阳和几个男生推搡着站起来的。
“程战旗!程战旗!”底下的起哄声此起彼伏。
他个子高,站在那里自带一股爽朗的气场,挠了挠头,笑着说:“行吧,体育方面有事儿找我,保证到位。”
话音刚落,教室里就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王老师满意地点点头,算是定了下来。
散会时,夕阳已经染红了半边天。顾锦整理着刚发的新书,程战旗忽然从书包里掏出个东西,“啪”地一声放在她桌上。
是一块崭新的橡皮,蓝色的,上面印着个打篮球的卡通小人,跟他平时的样子有几分神似。
“喏,赔你的。”他语气随意。
顾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小学一年级被抢走的那块橡皮。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居然还记得。
她拿起橡皮,指尖碰到微凉的塑料外壳,心里有点软:“早不记得了。”
“那也得赔。”程战旗挑眉,“欠了这么多年,利息都够买一沓了。”
顾锦被他逗笑,把橡皮塞进笔袋里,正好挨着那只旧兔子。新的蓝色和旧的粉色靠在一起,倒有种奇妙的和谐。
“对了,”程战旗忽然凑近,压低声音,“王老师刚才看你的眼神有点怪,你注意到没?”
顾锦回想了一下,确实有那么几次,王老师点名或者讲话时,目光扫过她和程战旗,总带着点审视的意味。她摇摇头:“不知道,可能是觉得我们俩名字连在一起,有点巧合吧。”
程战旗“嗤”了一声:“说不定是知道咱俩是邻居,怕你包庇我。”
“我才不会。”顾锦立刻反驳,随即又想到什么,补充道,“你要是遵守纪律,好好学习,也不用我包庇。”
“知道了,顾大班长。”程战旗拖长了调子,故意逗她,“以后还请多多指教啊。”
顾锦瞪他一眼,低头继续整理书本。刚把语文书放在桌角,就感觉胳膊肘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她抬眼,发现程战旗正拿着一把尺子,在课桌中间划了一条笔直的线,从桌子这头一直延伸到那头。
“干什么?”顾锦皱眉。
“划个界限。”程战旗一本正经,“免得某人上课分心,影响学习。”
顾锦气结。从小学同桌开始,这家伙就总爱搞这种把戏,一会儿说她胳膊过界了,一会儿说她书本占地方了,其实就是想找借口跟她说话。
“幼稚。”她吐槽着,却没把那条线擦掉,反而把自己的书本往线内挪了挪,像是默认了这道“楚河汉界”。
程战旗看着她的小动作,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也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水杯往他那边挪了挪,留出更多空间给她。
收拾好东西,两人一起走出教室。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并排走在洒满梧桐叶的小路上,脚步声被风吹得轻轻柔柔。
“晚上去我家吃饭?”程战旗忽然问,“我妈今天炖了排骨,知道你爱吃。”
顾锦脚步一顿。两家是多年的老邻居,程战旗的妈妈张阿姨一直很疼她,小时候她几乎是在程家蹭饭长大的。只是上了初中后,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跟程战旗单独相处会有点不自在,去他家的次数也少了。
“不了吧,”她小声说,“我妈说晚上做鱼。”
程战旗“哦”了一声,没再坚持,只是脚步慢了些:“那明天早上一起上学?我妈包了包子,给你留两个。”
这次顾锦没拒绝,点了点头:“好。”
走到单元楼门口,程战旗忽然叫住她:“顾锦。”
她回头,看到他站在夕阳的光晕里,眼神亮得惊人。
“那块橡皮,”他顿了顿,声音有点不自然,“你要是不用,别扔了。”
顾锦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他是怕自己嫌弃,连忙说:“不会扔的,我有用。”
程战旗这才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那晚安。”
“晚安。”
顾锦转身上楼,走到二楼时,忍不住从楼梯间的窗户往下看。程战旗还站在原地,看到她的身影,挥了挥手,才转身跑进对面的单元楼。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回到家,顾锦把新书放进书架,特意把那块蓝色橡皮摆在了书桌最显眼的位置。妈妈走进来,看到橡皮,笑着说:“战旗那孩子送的?你们俩啊,从小就形影不离。”
顾锦脸颊微红,没说话,只是拿起橡皮,轻轻摩挲着上面那个打篮球的小人。
妈妈看着她的样子,眼神里多了些深意,却没再多问,只是说:“对了,刚才王老师打电话来了,问你和程战旗是不是从小认识,还说你们俩小学初中都是同学?”
顾锦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被程战旗说中了。
“是啊,我们是邻居,从小学就在一个班。”她如实回答。
“王老师说,怕你们俩太熟了,上课说话影响学习,”妈妈转述着,“还说程战旗那孩子体育好,但成绩有点悬,让你多帮帮他,别跟着他贪玩。”
顾锦点头应下,心里却有点不舒服。王老师这是把程战旗当成会带坏她的“坏学生”了吗?
她知道程战旗不爱死读书,可他脑子明明很聪明,只是心思不在课本上而已。
而且,他们怎么会影响彼此呢?
顾锦看着书桌上的楚河汉界,忽然有点期待明天早上的包子了。
她拿出日记本,写下今天的日期,然后在纸上画了两个并排的小人,一个高个子,一个矮一点,中间画着一条歪歪扭扭的线。
画完,她自己都笑了。
程战旗这个幼稚鬼。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想到明天能一起上学,她就有点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