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苏绾睡的很浅，直到窗外透出一点灰蒙蒙的亮，她才迷迷糊糊睡沉，再醒来时，走廊里已经传来了隐约的骚动。
她揉着发沉的太阳穴推开门，立刻闻到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走廊尽头，卫小羽房间的门大敞着，门缝里飘出一缕黑色的烟。
他房间的书桌上点着半根烧歪的蜡烛，烛火早灭了，而卫小羽倒在书桌旁，脸和韩萱怡一样，五官被抹去了似的，沾着些许黑色的污渍。
郑和平站在门口，眉头紧皱：“他昨晚偷偷点了房间里的蜡烛……”
苏绾的心一沉。
管家没说“禁止点蜡烛”，但显然，这是一个隐藏规则。
这时，楼梯口传来管家弗雷德沙哑的声音：“各位，请随我去主宅用餐。”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地上的尸体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杂物。
众人沉默着跟在弗雷德身后，穿过结着露的玫瑰园，主宅的大厅里已经摆好了早餐。
扎克坐在长桌主位，他身边站着一个穿白色欧式长裙的女人。
长发披肩，脸色苍白，眉眼竟和韩萱怡一模一样。
“介绍一下，”扎克的声音依旧像砂纸摩擦，“这是我的妹妹，凯瑟琳。”
苏绾的后背瞬间绷紧，这个“凯瑟琳”，正是昨晚镜子里闪过的那张脸！
她站在扎克身边，眼神空洞得没有焦点，裙摆垂在地上，连一丝褶皱都没有，像一尊精致的人偶。
“凯瑟琳身体不好，常年住在庄园里。”
扎克指了指窗外另一栋小楼：“就是那里。”
随后，他端起咖啡，指尖的蛇形戒指泛着暗红的光，“对了，你们昨晚休息得如何？”
郑和平咬着牙开口：“卫小羽死了，是因为点了蜡烛？”
扎克抬眼扫了他一眼，笑容诡异，语气中透着满满的威胁：“庄园的规矩，不止午夜后不能走动。不该碰的东西，碰了就要付出代价。”
苏绾盯着凯瑟琳的脸，忽然注意到她的右手也戴着一枚蛇形戒指，宝石的颜色比扎克的浅，和弗雷德的手套一样，透着一种“从属”的意味。
苏绾想起镜子里的倒影。
这座庄园里的“人”，从主人到管家，甚至是这个“凯瑟琳”，或许都和这枚戒指绑在一起。
而韩萱怡的脸，根本不是巧合。
是凯瑟琳在模仿刚死去的人，还是本就是这座庄园里的存在，靠吞噬外来者的“痕迹”才能存活？
秦疏影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等扎克走了我们去小楼一探究竟。”
主宅的早餐在一片压抑的寂静中进行。
扎克很少说话，他的目光像一张无形的网，时不时掠过众人的脸，仿佛在审视猎物。
凯瑟琳坐在他身侧，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她的手安静地放在桌沿，蛇形戒指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苏绾越看越觉得那戒指像是一道锁，把某种东西困在了这具苍白的躯体里。
早餐结束后，扎克起身离开，弗雷德跟在他身后，临走前只留下一句“请各位不要随意离开主楼”。
话音落下，大厅里的气氛才稍稍松动。
“我们走。”秦疏影低声说，眼神示意苏绾跟上。
两人趁着其他玩家还在犹豫，悄悄从侧门溜了出去，沿着玫瑰园边缘的石板路，朝着扎克指过的那栋小楼走去。
小楼离主楼不远，被茂密的藤蔓和灌木环绕，远远望去像一座被遗忘的古堡。
墙面爬满了深绿色的爬山虎，窗户紧闭，挂着厚重的深紫色窗帘，连一丝光线都透不出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混合着若有若无的檀香，和主宅里的味道如出一辙，却更显阴湿。
走到小楼门口，苏绾才发现大门并没有锁，只是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发出“吱呀”的一声闷响，像是老旧的关节在呻吟。
两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楼道里一片漆黑，只有几缕微弱的光线从窗帘缝隙里钻进来，勉强照亮脚下的台阶。
墙壁冰冷，指尖触上去能感觉到一层薄薄的湿气。
楼道两侧挂着几幅蒙着灰尘的油画，画里是模糊的欧式风景，色彩暗沉，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
“小心点。”秦疏影压低声音，脚步放得极轻。
她的手悄悄按在腰间，那里藏着一把从主宅厨房偷偷拿来匕首。
苏绾点点头，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楼道里静得可怕，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和脚步声，还有远处不知什么地方传来的轻微的拖拽声。
她们沿着楼梯往上走，走到二楼时，拖拽声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似乎就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里。
两人放慢脚步，一点点靠近。
走廊尽头的房间门虚掩着，一道微弱的烛光从门缝里透出来，在地板上投下晃动的光影。
拖拽声和隐约的啜泣声交织在一起，从房间里飘出来，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绝望。
秦疏影轻轻推开门，两人屏住呼吸，往里望去。
房间里的陈设简单而诡异。
一张老旧的木床，床上铺着褪色的白色床单，墙角放着一个掉漆的衣柜，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房间中央的地板上，跪着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生，她的头发凌乱，遮住了大半张脸，肩膀不停颤抖，正在低声啜泣。
而在她面前，站着一个高大的黑影，背对着门口，看不清面容。
黑影穿着黑色的欧式礼服，裙摆拖在地上，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的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正一点点靠近那个女生，女生的啜泣声越来越大，身体蜷缩得更紧了。
“谁？”黑影突然转过身，声音沙哑低沉，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苏绾和秦疏影瞬间绷紧了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面容憔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嘴角却挂着一丝狂妄的笑容。
他的右手戴着一枚和扎克同款的蛇形戒指，只是宝石的颜色更暗，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污垢。
他的目光落在苏绾和秦疏影身上，带着一种贪婪而疯狂的光芒。
“没想到还有客人。”男人笑了起来，笑声刺耳，“扎克那个家伙，倒是藏得严实。”
女生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而稚嫩的脸，眼睛红肿，脸上满是泪痕。
她看到苏绾和秦疏影，眼神里闪过一丝绝望的希望，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
“别害怕，”男人伸手，轻轻抚摸着女生的头发，动作温柔得诡异，“她们只是来陪你的。”
苏绾的心一沉，这座小楼里被囚禁着很多所谓的亲戚。
她们或许就像这个女生，沦为他们的玩物。
就在这时，房间的阴影处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
苏绾下意识地看向那里，只见墙角、衣柜后面，一个个模糊的身影慢慢浮现出来。
它们穿着欧式的衣服，有的是华丽的礼服，有的是朴素的长裙，却都没有脸。
原本应该是脸的地方，只有一片光滑的皮肤，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像一尊尊没有五官的人偶。
这些无脸怪物缓缓朝着苏绾和秦疏影围过来，它们的动作僵硬而缓慢，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空气中的阴气瞬间变得浓郁起来，冰冷刺骨，苏绾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头发都在微微发麻。
“这些是我的‘收藏’。”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它们很乖，不会伤害人的，只要你们听话。”
秦疏影握紧了手里的匕首，眼神锐利如刀：“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男人笑了笑，“只是觉得，扎克带来的人里，很少有像你们这样大胆的。留下来，陪我玩一会儿吧。”
他的话音刚落，最前面的一个无脸怪物突然加快了速度，朝着苏绾扑了过来。
那怪物的手臂很长，手指纤细，却带着一股强大的力量，直取苏绾的喉咙。
“小心！”秦疏影猛地推开苏绾，同时挥起匕首，朝着怪物的手臂划去。
匕首划过怪物的皮肤，发出“噗嗤”一声轻响，像是划在了棉花上，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怪物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继续朝着秦疏影扑来。
秦疏影脸色一变，连忙侧身躲开，怪物的手臂擦着她的肩膀过去，带起一阵刺骨的寒意。
“它们不怕物理攻击！”秦疏影大声提醒，同时拉着苏绾往后退，“找弱点！”
苏绾点点头，目光快速扫视着周围的无脸怪物，匆匆躲避它们的攻击，想找到弱点属实费工夫。
终于，她注意到，这些怪物虽然没有五官，但它们的胸口位置，都有一个小小的黑色印记，形状和蛇形戒指一模一样。
“是那个印记！”苏绾大喊，“攻击它们的胸口！”
秦疏影立刻会意，调整方向，匕首朝着最近的一个无脸怪物的胸口刺去。
“噗嗤！”
这一次，匕首轻易地刺入了怪物的胸口，黑色的液体从伤口处喷涌而出，带着一股腥臭的气味。
怪物的动作瞬间停滞，身体开始慢慢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有效！”秦疏影眼睛一亮，继续朝着其他怪物扑去。
苏绾也没有闲着，她捡起地上的一根断裂的床腿，朝着一个无脸怪物的胸口砸去。
床腿断裂的截面很锋利，轻易地刺穿了怪物的身体。
无脸怪物们似乎被激怒了，它们发出一阵尖锐的嘶吼，虽然没有嘴巴，却能让人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愤怒和疯狂。
它们纷纷加快速度，朝着苏绾和秦疏影围拢过来。
男人站在一旁，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耐烦：“真是不乖。”
他抬手，指尖的蛇形戒指泛着暗红光晕。
那些无脸怪物像是受到了某种指令，动作变得更加迅猛，攻击也更加密集。
苏绾和秦疏影背靠背站着，奋力抵抗着怪物的围攻。
匕首和床腿挥舞，黑色的液体溅满了她们的衣服，腥臭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苏绾的手臂已经有些酸痛，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快速消耗。
而无脸怪物的数量太多了，杀死一个，又会有另一个扑上来，仿佛永远杀不完。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秦疏影喘着气，一边躲闪着怪物的攻击，一边说，“我们得找到那个男人的弱点！”
苏绾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只见他正站在房间中央，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们被怪物围攻，眼神里满是戏谑。
他全身被包裹的严严实实，根本找不出破绽。
苏绾灵光一闪：“会不会是戒指？他每次发号施令戒指都会闪烁红光！”
秦疏影点点头，眼神一狠：“我来牵制怪物，你去攻击他！”
她说着，猛地朝着怪物群冲了过去，挥舞着匕首，吸引了大部分怪物的注意力。
苏绾抓住机会，朝着男人冲了过去。她手里紧紧攥着床腿，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男人的右手砸去。
男人似乎没想到苏绾会这么大胆，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想要躲闪，却已经来不及了。
“嘭！”
床腿重重地砸在男人的手肘，血液瞬间喷涌而出。
男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脸色变得惨白如纸。
那些无脸怪物像是失去了控制，动作瞬间停滞。
男人捂着手臂，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里满是怨毒：“你们……你们会后悔的！”
他挣扎着站起来，转身走进阴暗处。
苏绾和秦疏影害怕暗处还藏着别的危险，不敢轻举妄动。
见迟迟没有动静，她们终于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那个被囚禁的女生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茫然。
她慢慢爬起来，走到苏绾和秦疏影面前，声音沙哑：“谢……谢谢你们。”
苏绾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女生年纪不大，却遭受了如此可怕的遭遇。
“你叫什么名字？”苏绾轻声问。
“莉莉丝。”女生低着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三年了。”
三年？
也就是说，在她们来之前，就已经有很多像莉莉丝一样的女生被囚禁在这里了。
“这里还有其他人吗？”秦疏影问道。
莉莉丝点点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还有……还有几个，都被关在其他房间里。那个男人，他是扎克的哥哥，叫鲁伯斯。他说我们是亲人，亲人之间做这些是为了让血脉更纯粹。”
苏绾和秦疏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愤怒和震惊。
“扎克他们竟然在做这么有悖伦理的事。我们发现了这里的秘密，要赶紧逃出去才行。”
秦疏影点点头：“但我们得小心，鲁伯斯逃走了，扎克知道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而且，这座庄园里还有很多未知的危险。”
莉莉丝看着她们，眼神里充满了希望，可怜地哀求道：“你们……你们能带我离开这里吗？”
苏绾看着她苍白而稚嫩的脸，犹豫一阵，轻轻点了点头：“会的，我们一定会带你离开。”
就在这时，楼道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弗雷德沙哑的声音：“鲁伯斯大人，您在吗？”
苏绾和秦疏影脸色一变，没想到弗雷德会来得这么快。
“快走！”秦疏影拉起苏绾，又拉住莉莉丝，“从窗户走！”
房间的窗户很高，下面是茂密的灌木。秦疏影用力推开窗户，一股冷风灌了进来。
“我先下去，然后拉你们。”秦疏影说完，纵身跳了下去。
苏绾让莉莉丝先跳，自己紧随其后。
三人落在灌木里，虽然有些颠簸，但并没有受伤。她们顾不上整理衣服，朝着主楼的方向快速跑去。
楼道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弗雷德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走廊尽头。
“抓住她们！”弗雷德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苏绾和秦疏影拉着莉莉丝，拼尽全力奔跑。
她们知道，一旦被弗雷德抓住，等待她们的，将是和韩萱怡、卫小羽一样的下场。
玫瑰园里的藤蔓缠绕着她们的脚踝，阻碍着她们的脚步。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冰冷的阴气仿佛已经追了上来，笼罩在她们的心头。
就在她们快要跑到主楼门口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扎克。
他站在主楼门口，背对着她们，双手背在身后，蛇形戒指在晨光里泛着暗红的光。
苏绾和秦疏影的脚步瞬间停住，心沉到了谷底。
她们被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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