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霍格沃茨七年级的寒冬比往年更沉，城堡的石墙缝里都渗着冰碴。禁书区的烛火在风里抖得像将熄的萤火，哈利把隐形衣往身上裹了裹，指尖划过《魔法部通缉令·食死徒余党补录》的羊皮纸——最近城堡西侧的古代魔文教室每到月圆就浮现血色符文，有人说那是未肃清的黑魔法残留，也有人说，是战死的幽灵在哭。

他摸向禁书区最深处的暗格，那里藏着记载“血符溯源”的古籍，脚却踢到了一团灼热的东西。哈利猛地扯下隐形衣，魔杖尖的荧光里，德拉科·马尔福正把一本烫金封皮的《血盟秘要》按进沸腾的坩埚，火焰舔着书页，烧出带着硫磺味的灰。

“马尔福。”哈利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冰面下的暗流。

德拉科的肩膀颤了颤，却没回头，银灰色的头发上落了点灰烬：“波特，别用你那套‘正义’的腔调说话——这些东西留着，我父亲明天就得被魔法部的人从圣芒戈拖回阿兹卡班。”

“销毁证据不是赎罪的办法。”哈利往前走了两步，看见坩埚旁堆着半尺高的黑魔法典籍，每一本的封皮上都烙着马尔福家族的银蛇纹章。

“赎罪？”德拉科突然笑了，转身时眼底的红血丝像未干的血，“你以为我愿意在这儿烧这些？我母亲昨晚寄来的信里说，父亲的手臂又开始溃烂了——都是拜这些‘家族荣耀’所赐。”

争执间，哈利的手肘碰翻了案角的水晶球。那东西落地时没碎，反而裂出蛛网般的咒文，青白色的光缠上两人的脚踝，像有生命的藤蔓。禁书区的墙壁突然开始泛出镜面的冷光，书架、烛台、坩埚……所有东西都在镜里复制出另一个影子，连空气都变得像浸在冰水里。

“是有求必应屋。”德拉科的声音发紧，他认出了这空间——战后它变成了“真实之镜”，会把进入者的内心欲望碾成碎片。

空间开始收缩，原本能容三人并行的过道，现在窄得只能让两人贴在一起。哈利的后背抵着冰冷的镜面，德拉科的肩膀撞在他胸口，坩埚里的火焰在镜里晃成两团，映得两人的影子叠成模糊的一团。

“别碰我。”德拉科咬着牙说，却没躲开哈利落在他肩上的手——对方的掌心带着体温，像一块烫在冰里的烙铁。

哈利没说话，只是盯着德拉科颈侧的咒痕。那是马尔福家族交出黑魔法藏品时，厄里斯魔镜的碎片割的，一道暗红的纹路从锁骨一直缠到耳后，像一条睡着了的蛇。此刻那纹路正泛着微光，和水晶球裂出的咒文慢慢连在一起。

“你的咒痕在发烫。”哈利的指尖擦过那道纹路，德拉科猛地颤了一下，却没推开他。

镜面突然亮了，投出六年级盥洗室的画面——水汽漫在镜子上，德拉科把魔杖抵在自己的手腕上，指节白得像雪。他的肩膀在抖，眼泪砸在洗手池里，溅出细小的水花。而镜子的角落，哈利躲在隐形衣里，掌心全是汗，窥镜在他手里震得嗡嗡响。

“你当时为什么不出来？”德拉科的呼吸喷在哈利耳后，咒痕的灼烫透过衣料传过来，“是觉得我活该？觉得我就该拿着魔杖对准自己的喉咙？”

哈利的喉结动了动，他想起那时的自己——躲在隐形衣里，看着德拉科把魔杖尖按进手腕的皮肤，血珠渗出来，混着眼泪砸在瓷砖上。他的手指攥得发疼，差点捏碎了窥镜，却始终没敢迈出一步。

“我怕。”哈利的声音很轻，像落在火里的雪，“我怕我一出来，你会把魔杖对准我。更怕……我会看见你眼里的东西。”

镜面又晃了晃，这次映出的是马尔福庄园的地牢。哈利被绑在椅子上，伏地魔的蛇在他脚边吐着信子，纳西莎跪在地上，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他死了，主人，哈利·波特死了。”而德拉科站在阴影里，手指死死攥着魔杖，指节泛着青白——他的眼睛盯着哈利的胸口，那里的血正渗过衬衫，在黑布上晕开一朵暗红的花。

“我母亲撒谎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德拉科突然偏过头，额头抵在哈利的肩膀上，咒痕的温度烫得哈利一颤，“我在想，如果你真的死了……我该怎么办。”

空间收缩得更紧了，两人的胸口贴在一起，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德拉科的心跳得很快，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鸟，而哈利的心跳里，混着和他一样的慌乱。

“你不是食死徒。”哈利突然说，他的指尖擦过德拉科颈侧的咒痕，“至少不是他们那样的食死徒。”

德拉科的身体僵了一下，突然偏过头，咬在哈利的手腕上。力道不重，却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齿尖刺破皮肤，渗出血珠。

“救世主怎么不推开这个肮脏的食死徒？”他的声音发颤，眼里的泪砸在哈利的手腕上，和血混在一起。

镜面的光在这句话里炸成碎片，映出哈利藏在隐形衣下的、颤抖的手掌——那时他的指尖离德拉科的肩膀只有一寸，却始终没敢落下去。

“我不推开。”哈利攥紧了德拉科的手腕，那里的咒痕正随着心跳，一点点蔓向自己的掌心，“从来都不。”

咒痕的灼烫突然变成了暖流，像有什么东西从德拉科的手腕流进哈利的掌心。镜面开始碎裂，露出禁书区的烛火——坩埚里的火焰已经熄灭，只剩下一堆带着余温的灰。

德拉科靠在哈利的肩膀上，呼吸渐渐平稳，颈侧的咒痕淡成了浅粉色。哈利看着他银灰色的头发，突然想起月圆之夜的血色符文——也许那不是黑魔法，也不是幽灵的哭，是有人在赎罪，用自己的血。

外面的风停了，禁书区的烛火稳了下来。哈利把隐形衣披在德拉科身上，拿起一本没烧完的古籍——封皮上的银蛇纹章已经模糊，里面夹着一张字条，是纳西莎的笔迹：“德拉科，别像我们一样活。”

“走吧。”哈利扶着德拉科站起来，坩埚里的灰被风吹了一点，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去看看你的咒痕。”

走廊里的月光很软，落在德拉科颈侧的浅粉色纹路上，像一道被温柔吻过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