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莎拉蒂的引擎声在老宅门口戛然而止,苏晚星推开车门时,差点被门槛绊倒——这民国小楼的台阶比她想象中高,青石板缝里钻出的杂草都带着股“我见证过三代恩怨”的沧桑感。
“这门环是纯铜的?”林墨伸手戳了戳狮子头门环,铜绿蹭在指尖像抹了层廉价眼影,“摸着比顾明哲发胶还硬。”
顾明哲跟在后面,怀里抱着个纸箱,里面是他刚从办公室搜罗的“私人物品”——半盒没吃完的薄荷糖、掉了页的笔记本、还有张他和白若溪的合照,只是白若溪的脸被他用马克笔涂成了绿色。听到林墨的话,他哼了声:“这宅子当年差点被我爸改成KTV,要不是顾宏业拦着,现在门口得挂霓虹灯牌。”
“幸好没改。”白若溪踩着高跟鞋走上台阶,裙摆扫过墙角的爬山虎,“我奶奶说这宅子是民国财政总长的私宅,墙里藏着金条呢。”
“金条?”苏晚星眼睛一亮,突然想起锦缎上的光芒,“说不定跟穿越有关!”她转身去拉顾宏业,老爷子正拄着拐杖在门口端详门楣上的木雕,闻言手抖了抖:“金条没有,倒是有个地下室,当年我爹用来藏……咳咳,藏些见不得人的账本。”
“又是账本?”林墨翻了个白眼,从包里摸出个小手电,“这家人是把账本当传家宝吗?建议改名叫‘顾氏账本博物馆’。”
推开厚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霉味和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客厅里摆着套酸枝木家具,沙发扶手上的雕花被虫蛀得坑坑洼洼,正中央的水晶灯蒙着层灰,垂下来的玻璃珠像挂了串没洗的葡萄。
“阁楼在二楼东边。”顾宏业指着楼梯,“当年我妈不让我上去,说里面供着‘会咬人的老祖宗’。”
“咬人的老祖宗?”苏晚星挑眉,拽着林墨往楼梯跑,“这不就是悬疑片标配吗?说不定是具被做成标本的清朝格格,眼睛还会跟着人转。”
“别瞎想。”林墨用手电照楼梯扶手,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小符号,看着像某种密码,“这扶手是后来换的,木纹新旧不一样,你看这道刻痕——”她指着个歪歪扭扭的“哲”字,“是顾明哲小时候刻的吧?跟他写的字一样丑。”
顾明哲跟上来,脸涨得通红:“我那时候才五岁!你小时候没在墙上乱涂乱画过?”
“我画的是奥特曼打怪兽,比你这狗爬字有艺术感。”林墨怼回去,突然被楼梯转角的画框绊了下。画框里是张老照片,黑白的,上面站着个穿西装的男人,眉眼居然跟苏晚星有七分像。
“这是我爷爷顾景琛。”顾宏业叹了口气,“一九四八年去了台湾,再也没回来。”
苏晚星凑近看,照片背面写着行小字:“赠婉卿,待锦书至,双姝归。”
“婉卿?”林墨突然想起什么,“刚才账本里提过这个名字!1947年,顾景琛给‘婉卿’汇了笔钱,用途是‘购锦缎两匹’。”
“两匹锦缎?”苏晚星摸出自己口袋里的半块锦缎,边缘确实有撕扯的痕迹,“难道还有另一块?”
说话间已经到了阁楼门口,门是梨花木的,锁孔跟楼下抽屉的牡丹锁一模一样。林墨刚掏出回形针,白若溪突然按住她的手:“等等,我奶奶给过我把钥匙,说‘遇到牡丹锁就用它’。”她从帆布包里摸出个黄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朵小小的兰花,插进锁孔正好合适。
“咔哒”一声,门开了。阁楼里没开灯,阳光从老虎窗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灰尘在光柱里跳着迪斯科。最显眼的是墙角的旧衣柜,红漆掉得斑驳,柜门上贴着张泛黄的报纸,日期是1998年7月15日——正好是苏晚星出生那天。
“这衣柜有问题。”苏晚星走过去,刚想拉开柜门,就听见“哗啦”一声,衣柜顶上掉下来个铁皮盒,砸在地上弹开,里面滚出堆老信件。
林墨捡起最上面的一封,信封上的字迹娟秀:“致若溪祖母亲启——关于双姝穿越之秘,需集齐两块锦缎,于月圆夜放在老宅天井的八卦石上……”
“若溪祖母?”苏晚星看向白若溪,“你奶奶跟这事有关系?”
白若溪也懵了,捡起另一封信,信封上贴着张邮票,邮戳是1999年的:“我奶奶说她年轻时候在顾家当保姆,难道……”她突然想起什么,“我奶奶有个闺蜜,姓苏,当年在医院当护士,后来突然辞职去了南方,说‘犯了会遭天谴的错’。”
“医院护士?”苏晚星心里咯噔一下,“1998年,是不是就是给我接生的那个?”
顾明哲突然插话:“我妈说过,当年换孩子的护士姓苏,后来拿了钱就跑了,我爸找了她二十年都没找到。”
“苏护士是你奶奶的闺蜜?”林墨看向白若溪,“这关系够绕的啊,相当于你奶奶间接帮着顾志强换了孩子,现在你又帮着我们拆穿他,这算不算家族版的‘赎罪券’?”
白若溪没理她,翻到封信,突然倒吸口凉气:“你们看这个!”信里夹着张黑白照片,上面是两个穿学生装的女生,手挽手站在老宅门口,其中一个是顾景琛照片里的“婉卿”,另一个……眉眼居然跟林墨一模一样!
“这是……”林墨指着照片里的人,话都说不利索了,“我奶奶年轻时候也穿过这身学生装!她说她当年在金陵女子大学读书,有个闺蜜叫婉卿,后来断了联系。”
“婉卿是我爷爷的未婚妻!”顾宏业突然喊,“我妈说过,当年婉卿小姐家里不同意她跟我爷爷,后来就失踪了,我爷爷才去了台湾。”
苏晚星突然理清了什么:“所以——顾景琛和婉卿是一对,婉卿和林墨奶奶是闺蜜,林墨奶奶和白若溪奶奶是……不对,白若溪奶奶是顾家保姆,她闺蜜是苏护士,苏护士换了我和顾明哲,而顾明哲他爸是顾宏业的侄子,顾宏业是顾景琛的儿子……”她掰着手指算,算到第三遍突然放弃,“这人物链比我妈织的毛衣还乱!”
“还有更乱的。”林墨捡起铁皮盒里的一张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锦缎乃婉卿祖传之物,能引双姝跨时空相见,一为顾家血脉,一为婉卿挚友之后,需共同解开‘双生锁’,方可归位。”
“双生锁?”苏晚星看向衣柜,柜门把手是两个交错的圆环,像两把锁扣在一起,“难道在衣柜里?”她用力拉开柜门,里面挂着件旗袍,宝蓝色的,上面绣着跟锦缎一样的花纹,领口处别着个银质锁片,刻着“星”和“墨”两个字。
“这是……”林墨拿起锁片,突然觉得手心发烫,她和苏晚星口袋里的锦缎同时飘了出来,自动贴在锁片上,三块东西合在一起,发出柔和的白光,映得衣柜内侧的字迹清晰起来——
“1947年,婉卿将锦缎分为两块,一赠顾家,一留挚友;1998年,苏护士受顾志强所迫换子,暗中将顾家锦缎藏于苏晚星襁褓;同年,林墨奶奶将另一块锦缎传给孙女;2023年,双姝相遇,锦缎合一,开启归程……”
字迹到这里突然断了,后面是片模糊的水渍,隐约能看出“白若溪祖母”几个字。
“所以我奶奶早就知道会有今天?”白若溪喃喃道,“她总说‘若溪以后会遇到两个贵人,一个像太阳,一个像月亮’,原来就是你们俩。”
顾明哲蹲在地上,抱着纸箱啃薄荷糖,含糊不清地说:“合着就我是多余的?我爸是私生子,我是假少爷,连我白月光都暗恋别人,现在连穿越都跟我没关系……”
“也不是没关系。”苏晚星突然想起什么,“刚才锦缎说‘需共同解开双生锁’,是不是少了你不行?”她把锁片往顾明哲面前一递,“你试试摸一下。”
顾明哲犹豫着伸出手,指尖刚碰到锁片,锁片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白光变成了红光,吓得他猛地缩回手:“它、它咬我!”
“看来是真多余。”林墨笑得直不起腰,“抽象了家人们,假少爷连钥匙都不配碰。”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人摔倒了。众人冲下楼,只见顾志强倒在客厅中央,手里攥着个破碎的花瓶,地上散落着几张照片,都是他和一个陌生女人的合影。
“这是……”苏晚星捡起张照片,女人怀里抱着个婴儿,眉眼跟顾明哲有几分像,“这不是你妈啊。”
顾志强挣扎着爬起来,嘴角流着血,突然疯笑起来:“顾明哲根本不是我儿子!他是那个女人的!我当年换孩子,不光是为了家产,是想让顾家替我养仇人的儿子!”
这话像颗炸弹,炸得顾明哲手里的纸箱都掉了:“你说什么?我妈是谁?我仇人又是谁?”
“你妈是当年举报我爸贪污的检察官的女儿!”顾志强吼道,“我爸被枪毙那天,我就发誓要让她家破人亡!没想到她居然把孩子丢给我……我把他送进顾家,就是想让顾家人养着仇人的种,让他们亲如父子,最后再告诉他们真相!”
“所以我连假少爷都不算?我是个复仇工具?”顾明哲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突然对着顾志强拳打脚踢,“你这个疯子!我考研的名额被你弄没了!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现在你告诉我我连亲爹都不是?”
白若溪想上前拦,被林墨拉住:“让他打,不然这憋屈劲儿得憋出结节。”
苏晚星蹲下来,看着满地的照片,突然发现其中一张背后有行字:“1998年7月15日,弃婴于市医院门口,望好心人收养——沈兰。”
“沈兰?”林墨突然“嘶”了一声,“我刚才扒顾家WiFi的时候,看到个加密文件夹叫‘沈兰案’,里面是1997年的旧报纸,说市检察院检察长沈志国被人举报贪污,后来查明是冤案,但他已经在看守所里去世了,女儿沈兰失踪……”
“所以顾明哲是沈检察长的外孙?”苏晚星理清了逻辑,“顾志强他爸当年是真贪污,嫁祸给沈检察长,现在又想用沈检察长的外孙报复顾家……这剧情比八点档狗血剧还多绕三个弯!”
顾宏业拄着拐杖,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们这群孽障!把我顾家当什么了?复仇乐园?换子基地?”他突然捂住胸口,呼吸急促起来,“快、快叫救护车……”
混乱中,阁楼里的锦缎和锁片突然飘了下来,悬在客厅中央,发出越来越亮的光。苏晚星看到锁片上的“星”“墨”二字开始旋转,像在解锁什么密码,而锦缎上的花纹渐渐连成一句话:“月圆夜,八卦石,血亲认,宿敌解,方可归。”
今晚正好是满月。
苏晚星和林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决心。不管这人物链多乱,不管藏着多少陈年恩怨,她们必须在今晚解开所有谜团——不光是为了回家,更是为了让这场横跨近百年的闹剧,有个真正的了结。
顾明哲还在哭,顾志强瘫在地上像滩烂泥,白若溪正打120,顾宏业靠在沙发上喘气。苏晚星看着眼前这场荒诞剧,突然觉得有点好笑——穿越过来才一天,居然把人家祖孙三代的秘密都扒光了,这效率,不去当狗仔真是屈才。
林墨凑过来,戳了戳她的胳膊:“想啥呢?今晚去不去天井?我赌五十包薯片,八卦石底下埋着沈检察长的冤案证据。”
“我赌一百包,埋着婉卿和我奶奶的合照。”苏晚星笑着说,摸了摸口袋里温热的锦缎,“不管埋着啥,今晚都得挖出来。”
窗外的月亮慢慢爬上天际,银辉透过窗棂洒进来,给这场混乱镀上了层诡异的温柔。谁也没注意,客厅角落里的旧座钟,突然“铛”地响了一声,指针诡异地指向了午夜十二点——明明现在才下午三点。
抽象的预感,像藤蔓一样缠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