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的鸣笛声刺破老宅的寂静时，顾明哲正蹲在厨房门口啃生黄瓜。白若溪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往他嘴里塞了片薄荷糖：“别啃了，黄瓜是1998年的种子发的芽，吃了容易看见太爷爷。”
“看见就看见。”顾明哲含着糖嘟囔，腮帮子鼓得像只仓鼠，“反正我现在连自己太爷爷是谁都不知道——哦不对，我亲太爷爷是被枪毙的贪污犯的仇人，也就是那个沈检察长？这关系绕得我脑仁疼。”
林墨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手里转着那枚双生锁片：“建议你画个思维导图，把‘顾志强的爸（贪污犯）’‘沈检察长（被陷害）’‘顾明哲亲妈（沈检察长女儿）’‘顾志强（复仇工具人）’这几个关键词圈起来，中间用红笔打个叉，标题就叫《论一个假少爷的身世能有多抽象》。”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苏晚星从阁楼跑下来，手里攥着块刚从旗袍里抖出来的碎布，上面绣着半朵牡丹，“快来看，这碎布上的针脚跟锦缎上的不一样，像是后来补上去的。”
白若溪凑过来，指尖捻起碎布边缘：“这是苏绣的‘盘金绣’，我奶奶以前教过我——你看这金线的走向，其实藏着字。”她把碎布对着光，果然在牡丹花瓣的纹路里看出几个字：“沈宅，地窖，证。”
“沈宅？”苏晚星眼睛一亮，“难道是沈检察长当年的家？”
“我知道在哪儿。”顾明哲突然站起来，黄瓜蒂从嘴里掉出来，“我妈以前带我去过一次，在老城区的胡同里，门口有棵老槐树，树洞里塞着个破篮球。”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她说那是她小时候住的地方。”
林墨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啊，假少爷终于有点用了。等把顾宏业送进医院，咱们就去沈宅挖证据。”
救护车刚把顾宏业拉走，顾志强就想溜，被白若溪一个扫堂腿绊倒在门槛上。“想跑？”她踩着他的后背掏手机，“我已经报警了，顺便把你挪用公款的证据发给了经侦队，估计这会儿警车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顾志强趴在地上哼哼：“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也是受害者！我爸被枪毙的时候，我才五岁！”
“受害者就可以害别人？”苏晚星踢了踢他的屁股，“你爸贪污是事实，沈检察长是被冤枉的，这俩能混为一谈？按你这逻辑，我被蚊子叮了，就能去捅马蜂窝报仇？”
林墨突然蹲下来，盯着顾志强的后脑勺：“问你个事儿，当年苏护士拿了你的钱，是不是没跑路？我刚查了她的户籍信息，她2000年就病死了，死前把所有钱都捐给了沈检察长的遗孀基金会。”
顾志强的肩膀猛地一颤：“不可能……她明明说要去国外……”
“人家是骗你的。”白若溪冷笑，“我奶奶说，苏护士当年换孩子的时候，故意把锦缎塞进晚星襁褓，就是怕你以后不认账。她还留了封信，说‘顾志强心术不正，但若顾家血脉能得锦缎庇佑，总有拨乱反正的一天’。”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顾志强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原来我从头到尾都被耍了……连个护士都算计我……”他被警察架走的时候，突然回头看顾明哲，眼神复杂得像团揉皱的纸，“那笔给你妈的五十万，是我真心想补偿她的……别恨她。”
顾明哲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黄瓜蒂狠狠攥成了泥。
去沈宅的路上，玛莎拉蒂的车载音响放着《后来》，白若溪跟着哼，跑调跑到太平洋。林墨把音量调低：“你奶奶到底跟这事有多少关系？别到时候挖出来她是幕后大Boss，那咱们这队可就难带了。”
“她就是个爱看热闹的老太太。”白若溪耸耸肩，“上次我带她去看悬疑片，她提前半小时就猜中凶手，还说‘这编剧没我当年给顾家看孩子时见的戏多’。”
沈宅藏在胡同深处，老槐树果然在门口杵着，树洞里的破篮球已经瘪成了片塑料皮。顾明哲推开门，院子里的杂草快没过膝盖，正屋的门锁锈得拧不动，林墨用回形针捅了三分钟，只捅出一堆铁锈。
“还是看我的。”苏晚星往后退了两步，抬脚对着门锁踹过去，“砰”的一声，门板应声而裂。
“暴力美学啊姐妹。”林墨吹了声口哨，举着手电往里照，“这桌子上的相框——哎？这不是婉卿和你奶奶的合照吗？”
相框里的两个女生穿着旗袍，站在沈宅的院子里，手里举着本书，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苏晚星突然发现，婉卿的旗袍领口，别着跟双生锁片一模一样的银饰。
“地窖在哪儿？”白若溪晃了晃手里的碎布，“‘沈宅，地窖，证’，总不能藏在炕洞里吧？”
顾明哲突然指着墙角的水缸：“我妈以前说，她家的水缸底下有机关。”他搬开水缸，果然露出块青石板，石板上刻着个小小的“沈”字。
四个人合力掀开石板，一股潮湿的霉味涌上来，底下是段陡峭的楼梯。林墨打头往下走，手电光扫过墙壁，突然“哇”了一声：“这墙上贴的是《还珠格格》海报！1998年的！”
地窖不大，正中央摆着个铁皮柜，锁是老式的铜挂锁。苏晚星掏出双生锁片试了试，锁芯居然“咔哒”一声弹开了。柜子里整整齐齐码着档案袋，最上面的贴着张便利贴，是用铅笔写的：“给二十五年后的星墨双姝——沈兰留”。
“沈兰是我妈！”顾明哲的声音都在抖，伸手去拿档案袋，手指却在半空停住了，“我……我不敢看。”
“怂包。”林墨一把抢过来，拆开袋子抖出里面的东西——一沓泛黄的报纸，几张老照片，还有盘磁带。“这磁带得找个录音机才能听。”她翻着报纸，突然指着其中一篇报道，“你看这个！1997年的社会新闻，说‘市检察院检察长沈志国涉嫌贪污，其女沈兰神秘失踪’，下面有个匿名信源说‘沈检察长家中搜出大量赃款’。”
白若溪拿起照片，上面是沈志国和一个小男孩的合影，小男孩举着奖状，笑得一脸灿烂。“这是我外公。”她声音发紧，“我奶奶说，外公被抓那天，还在给我妈织毛衣。”
苏晚星突然注意到档案袋里的一张收据：“1998年7月15日，沈兰在市医院生下一子，取名沈明哲……原来你本来叫沈明哲。”
顾明哲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收据上晕开一小片墨迹：“我妈……她没抛弃我。”
林墨拍了拍他的背，刚想说点什么，突然听见外面传来钟响——不是普通的钟声，是老宅那座旧座钟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敲了十二下。
“糟了！”苏晚星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晚上十一点五十，“离满月只有十分钟了！锦缎说要在老宅天井的八卦石上合璧！”
四个人疯了似的往回跑，玛莎拉蒂在胡同里差点撞翻垃圾桶。赶到老宅时，月亮正好爬到天井正上方，银辉像水一样泼在青石板上，照出地面上隐约的八卦纹路。
苏晚星和林墨掏出各自的锦缎，两块布料在空中自动展开，慢慢合二为一，变成块完整的锦缎，上面的花纹在月光下流转，像活过来一样。双生锁片突然从林墨手里飞出去，落在八卦石中央，锦缎随即铺上去，发出耀眼的光芒。
“快！按锦缎上说的，‘血亲认，宿敌解’！”白若溪推了顾明哲一把，“你虽然不是顾家的，但你是沈家人，沈家和顾家的恩怨得由你了结！”
顾明哲咬咬牙，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光芒旁边。就在这时，锦缎上突然浮现出影像——1947年的婉卿站在天井里，对着空气说：“若百年后双姝至此，需得沈顾两家后人共执手，方能解开时空结……”
影像里的婉卿突然转向镜头，笑了笑：“墨墨的奶奶，我知道你在看，别忘了咱们当年的约定，要让后代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啊。”
影像消失时，林墨突然捂住嘴，眼泪掉得停不下来：“我奶奶临终前说，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跟婉卿说再见。”
苏晚星握住她的手，两人一起站到八卦石上。锦缎的光芒越来越盛，她们仿佛听见无数声音在耳边回响——婉卿的笑声，林墨奶奶的叮嘱，苏护士的叹息，沈兰的啜泣……
“要回去了吗？”苏晚星轻声问。
“好像是。”林墨笑着擦眼泪，“就是有点舍不得……”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顾明哲的喊声打断：“等等！我妈留下的磁带！我还没听呢！”
白若溪突然从包里掏出个随身听——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准备的——把磁带塞进去，按下播放键。沈兰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带着点电流声，却异常清晰：
“明哲，如果你听到这盘磁带，说明你已经知道了所有事。妈妈对不起你，当年把你交给顾志强，是想让你远离这些恩怨……但妈妈知道，顾家的苏晚星和林家的林墨会找到你，她们会帮你查清真相……还有，别恨顾志强，他也是被仇恨困住的可怜人……”
磁带转到尽头，发出“滋滋”的声响。月光下，顾明哲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原来我妈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我就是个被剧情推着走的NPC。”
“至少是个有感情线的NPC。”白若溪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张纸巾，“虽然感情线搭错了人，但好歹认清了自己。”
锦缎的光芒开始收缩，苏晚星和林墨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我们走啦！”苏晚星冲他们挥手，“沈明哲，记得把名字改回来，顾明哲这名字太土了！”
“白若溪！”林墨突然喊，“等我们回去，请你喝不加糖的咖啡！”
白若溪笑着点头，眼眶却红了：“记得常来……呃，好像没法常来？”
光芒彻底包裹住两人时，苏晚星最后看见的，是沈明哲和白若溪并肩站在月光里的样子，像幅刚画好的水墨画。
下一秒，耳边传来熟悉的风铃响。
苏晚星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趴在咖啡馆的桌上，面前的冰美式已经喝光了，杯底结着层冰碴。林墨坐在对面，眼镜滑到鼻尖，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傻笑。
“墨墨？”苏晚星试探着喊。
林墨抬起头，揉了揉眼睛：“醒了？刚才做了个超离谱的梦，梦见咱们穿越到豪门，还帮一个假少爷认祖归宗了。”
苏晚星摸了摸口袋，里面空空的，没有锦缎，也没有双生锁片。她松了口气，又有点失落：“我也做了个一样的梦，梦里还有个喜欢你的白月光。”
“巧了不是。”林墨笑着说，突然指着窗外，“你看那辆玛莎拉蒂，跟梦里白若溪开的一样！”
苏晚星转头看去，车窗降下，露出张熟悉的脸——白若溪正冲她们挥手，副驾驶上坐着个男生，眉眼清秀，不再是油亮的背头，看着顺眼多了。
“抽象了家人们！”林墨掏出手机，“这梦还带售后的？”
手机刚解锁，就收到条陌生短信，发件人显示“沈明哲”：“我妈留的磁带里说，锦缎能留个念想，你们咖啡馆的花盆底下有惊喜。”
两人对视一眼，疯了似的跑到门口的花盆前，苏晚星伸手一摸，摸出块小小的银锁片，上面刻着“星”和“墨”两个字，跟梦里的一模一样。
阳光穿过梧桐叶，落在锁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苏晚星和林墨突然笑了，笑得像两个傻子。
“看来这穿越不是梦啊。”
“管它是不是，反正账本报仇假少爷白月光都齐活了。”
“下次穿越能不能挑个轻松点的剧本？比如去迪士尼当公主什么的。”
“拉倒吧，就你这踹门的劲儿，去迪士尼得把城堡大门拆了。”
咖啡馆的风铃又响了，白若溪推门走进来，身后跟着沈明哲，手里还拎着个蛋糕盒。“听说有人要请喝咖啡？”她笑着说，目光落在林墨身上，亮得像落满了星星。
林墨突然红了脸，捅了捅苏晚星的胳膊：“哎，你说这算不算……穿越附赠的言情线？”
苏晚星看着眼前的场景，突然觉得这比任何剧本都精彩。管它人物链多乱，管它悬疑有多绕，至少她们还在一起，还有咖啡喝，有热闹看，有一辈子的闺蜜情可以折腾。
至于那锦缎和锁片，大概是想告诉她们——有些缘分，不管隔了多少时空，绕了多少弯，总会以最搞笑、最抽象、最让人想不到的方式，回到原点。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