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在身后合上，田曦薇立刻摸出手机打开手电。光束扫过地面，照出青砖缝隙里嵌着的铜钱，每一步都踩在符文刻痕上。灰袍老者没回头，拐杖点地声在空旷里回响。
李一桐盯着老者后颈凸起的骨节：“镇魂司什么时候开始替李家看门？”
老者脚步不停：“契约签下的那天。”
田曦薇凑近李一桐耳边：“他脖子后面有疤，像被什么东西咬穿过。”
铜钱路尽头是张黑檀木桌，桌上摊着泛黄卷轴。老者转身时袖口滑落，露出手腕缠绕的红绳，绳结处缀着半片指甲盖大小的玉屑。
“初代契约。”老者枯指按在卷轴朱砂印上，“李承宗，庚子年腊月初七立。”
李一桐呼吸停了一瞬。那是祖父的名字。
田曦薇突然抓住她胳膊，指尖发颤指向卷轴末端——血印缺了月牙形一角，边缘残留的纹路与她在祠堂坑底发现的妹妹指甲完全吻合。
“你们用活人补印？”李一桐声音绷得发紧。
老者从怀中掏出个锦囊放在桌上：“第七名祭品临终前，总要留点东西给债主。”
李一桐抓起锦囊倒出枚翡翠耳坠，正是妹妹失踪那晚戴的。她猛地将耳坠拍在卷轴上：“为什么纵容他们杀我妹妹？”
铜镜在田曦薇背包里突然嗡鸣，镜面裂纹渗出的血珠滴在青砖上，竟聚成第八道模糊人影轮廓。老者拐杖重重顿地，铜钱齐齐震颤。
“契约只有七个位置。”老者盯着镜中虚影，“多出来的那个……是溢出来的。”
田曦薇把铜镜举到李一桐眼前：“你看她手里拿的东西。”
镜中第八道人影攥着半截断裂的族谱，纸页上“李”字被血渍晕染成“季”。李一桐瞳孔骤缩——那是母亲改嫁前的本姓。
“长老会篡改过族谱。”老者突然咳嗽起来，袖口抖落几片干枯槐花瓣，“你祖父签契约时，抵押的是整个季氏血脉。”
田曦薇翻过青铜牌对着铜镜：“第七名替补祭品……是不是意味着前面六个都是被迫顶替的？”
老者没回答，却从桌底拖出个铁匣。掀开盖子瞬间，腐臭味冲得田曦薇后退半步。匣内整齐码着六枚生锈长钉，每根钉头都刻着不同名字，最上面那枚钉着“李守业”的名牌。
“钉魂钉？”田曦薇脱口而出，“这不是该钉在棺材上的吗？”
“活人也能钉。”老者抽出刻着“李婉清”的钉子递给李一桐，“你妹妹的魂魄还缠在这上面。”
李一桐接过钉子时，指尖触到凹槽里未干的血迹。她突然将钉尖抵住自己咽喉：“现在轮到我替她站第七位？”
老者拐杖横挡在她腕间：“契约认血不认人。你流着季氏的血，早就在名单上了。”
铜镜突然映出祠堂火场画面，燃烧的梁柱下，李守业正用刀尖挑开地砖，挖出个裹着襁褓的陶罐。田曦薇惊呼：“他偷了婴灵坛！”
老者冷笑：“他想用阴胎替自己挡灾。”
李一桐甩开拐杖逼近老者：“告诉我怎么毁掉契约。”
“烧了它。”老者指向卷轴，“但每烧掉一个名字，对应的活人当场毙命。”
田曦薇突然拽住李一桐衣角：“等等！第八道影子在动！”
镜中虚影举起族谱残页，血字渐渐显形：“季氏女，生辰八字可破局”。李一桐猛地想起母亲临终塞给她的银锁片——背面就刻着生辰。
老者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沫溅在卷轴上，竟让“李承宗”的名字淡了几分。他擦着嘴角狞笑：“看见了吗？初代契约者快死了，债主位置马上空出来。”
田曦薇把铜镜塞进背包，金属扣发出清脆碰撞声：“所以现在有两个选择——等老头咽气抢债主位，或者现在烧契约同归于尽？”
李一桐盯着卷轴上祖父的名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老者趁机抓起铁匣后退两步，拐杖敲击地面唤来三道黑影堵住门口。
“选吧。”老者声音嘶哑，“替你妹妹活下去，还是陪她一起死？”
铜镜在背包里疯狂震动，田曦薇拉开拉链的瞬间，镜面血光暴涨，映出第八道虚影缓缓转过身——那张脸赫然是年轻时的阿嬷陈金枝。
李一桐突然笑了。她松开掐出血的手掌，从衣兜掏出妹妹的指骨按在卷轴缺角处：“我选第三个选项。”
指骨接触血印的刹那，整张卷轴燃起幽蓝火焰。老者惨叫着扔掉铁匣，六枚长钉叮当落地。田曦薇扑过去捡起钉着妹妹名字的那枚，却发现钉身已化为灰烬。
“你疯了！”老者捂着冒烟的眼睛后退，“季氏血脉会反噬——”
话音未落，李一桐抓起燃烧的卷轴砸向铜镜。爆裂声中，第八道虚影挣脱镜面扑向老者，枯爪穿透他胸膛掏出颗跳动的心脏。
田曦薇拽着李一桐冲向门口，黑影们因老者倒地而溃散。巷子里传来李守业的嘶吼，夹杂着婴灵啼哭。李一桐边跑边将银锁片塞进田曦薇手心：“去找周砚清，他知道怎么用这个破局。”
“那你呢？”田曦薇在岔路口急刹。
李一桐转身走向祠堂方向，火光映亮她半边脸颊：“我去拿回属于季家的东西。”
田曦薇攥紧银锁片追上去：“至少让我跟着——”
“不行。”李一桐突然按住她肩膀，“契约反噬已经开始。”她撩起衣袖，小臂浮现出与卷轴相同的血色纹路，“你得活着把真相带出去。”
铜镜碎片从田曦薇背包缝隙簌簌掉落，在青石板上拼出半个“逃”字。远处传来重物倒塌的闷响，李守业的咒骂声戛然而止。
李一桐最后看了眼田曦薇，转身没入浓烟。田曦薇站在原地数到心跳平复，才低头展开掌心——银锁片背面除了生辰，还多出一行细如蚊足的小字：“子时三刻，井底见”。
她抹了把脸朝城东狂奔，身后老宅方向腾起冲天血雾，隐约传来七声凄厉猫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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