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桐合上铜镜，指尖还沾着血。田曦薇在床上翻了个身，没睁眼，声音含糊：“别擦了，留着有用。”
“血干了就没用了。”李一桐把纸巾丢进垃圾桶，“明天进祠堂，得带着活血进去。”
田曦薇坐起来，揉着眼睛：“你真打算白天去？李守业肯定在那儿等着。”
“他等的是我们晚上摸黑闯。”李一桐打开笔记本，翻到画着祠堂平面图的那页，“白天人多，他不敢明着拦。只要我们不碰地窖入口，他就没理由动手。”
田曦薇凑过去看图：“第三块地砖在哪？”
“正对祖宗牌位，香案前三步。”李一桐用笔尖点了点，“阿嬷说过，那块砖下头压着‘断魂匣’，专收阴契。”
田曦薇吹了声口哨：“听着就不吉利。”
“本来也不是给活人准备的。”李一桐合上本子，“你负责引开守卫，动静闹大点，但别伤人。”
“放心，我有分寸。”田曦薇抓起外套往身上套，“炸个鞭炮够不够？”
“太老套。”李一桐从包里掏出个小铁盒，“用这个，撒在西院墙根，沾水就冒烟，像着火。”
田曦薇接过铁盒掂了掂：“周砚清给的？”
“他自己配的。”李一桐系好鞋带，“说能骗过监控和狗鼻子。”
田曦薇把铁盒塞进裤兜：“行，那我七点准时点火。你趁乱进祠堂，动作快点。”
李一桐点头：“拿到东西就撤，不恋战。”
天刚亮，老宅前门就聚了不少人。李守业站在台阶上招呼宾客，西装笔挺，笑容温和。李一桐拎着篮子走过去，篮子里装着香烛纸钱。
“一桐来了？”李守业迎上来，“怎么亲自送这些？让下人跑一趟就行。”
“祭祖的事，别人代不了。”李一桐把篮子递给仆人，“我去上柱香。”
李守业侧身让路：“祠堂刚打扫过，香灰还没换，小心呛着。”
李一桐没接话，径直往里走。祠堂里光线暗，牌位层层叠叠排到房梁。她跪在蒲团上，点燃三炷香，插进香炉。香灰簌簌落下，盖住了前日的旧灰。
门外传来喧哗声，有人喊“西院着火了”。李守业脸色一变，快步往外走。守在门口的两个壮汉对视一眼，也跟着跑了出去。
李一桐等脚步声远了，才起身走到香案前。她蹲下身，手指摸到第三块地砖的边角。砖缝里积着灰，指甲抠了几下才撬松。她掀开砖块，底下是个凹槽，放着个黑漆木匣。
匣子空的。
她心头一沉，正要合上砖块，指尖碰到匣底一道细缝。她用力一掰，夹层弹开，里头卡着半片指甲。指甲涂着红漆，颜色和婚书上的朱砂一模一样。
铜镜在口袋里发烫。她掏出来一看，镜面映出自己手腕，红绳已经缠到手肘。镜中影像突然扭曲，妹妹的声音钻进耳朵：“姐，快走。”
李一桐咬破手掌，血滴在空匣上。血珠渗进木纹，匣子猛地一震，裂开一道缝。血光从缝里迸出来，照得牌位嗡嗡作响。
祠堂外脚步声逼近。李一桐抓起匣子塞进衣服里，刚站起身，李守业推门进来。
“找什么呢？”他堵在门口，手里捏着串钥匙。
李一桐把流血的手藏在身后：“祭祖规矩忘干净了？掀祖宗脚下的砖，你是想让全家倒大霉？”
“砖下有东西。”李一桐盯着他领口，“你早知道匣子是空的，故意留着指甲引我来。”
李守业笑了：“聪明。可惜晚了点。”他晃了晃钥匙，“地窖钥匙在我这，你以为靠点血就能破局？”
李一桐没动。铜镜又烫起来，妹妹的声音更急：“他袖子里有刀！”
李守业往前迈了一步：“把匣子交出来，我让你体面点走。”
祠堂外突然响起田曦薇的喊声：“消防车来了！都让开！”
李守业回头的瞬间，李一桐抄起香炉砸向他后脑。他踉跄了一下，钥匙脱手飞出去。李一桐扑过去抢钥匙，被他反手拽住头发。
“敬酒不吃吃罚酒。”他扯着她往牌位上撞。
铜镜掉在地上，镜面朝上。红绳影像突然暴长，缠住李守业的脚踝。他低头看的工夫，李一桐挣脱开来，捡起铜镜就跑。
田曦薇在院门口冲她挥手：“这边！”
两人钻进厢房小巷，田曦薇一把拉住她：“得手了？”
李一桐喘着气点头，从怀里掏出匣子。田曦薇扒开夹层，捏起那片指甲对着光看：“这玩意儿怎么用？”
“不是用的。”李一桐摊开手掌，血还在流，“是指路的。指甲上的朱砂和婚书同源，能感应原件位置。”
田曦薇吹了声口哨：“那我们现在去哪？”
“回安全屋。”李一桐把匣子收好，“得把血涂在指甲上，看它指哪个方向。”
田曦薇拽着她拐进后巷：“李守业不会善罢甘休。”
“知道。”李一桐抹了把脸上的汗，“所以他一定会去地窖——他以为原件还在那儿。”
田曦薇咧嘴笑了：“调虎离山？我喜欢。”
安全屋里，李一桐把血抹在指甲背面。朱砂遇血泛出微光，指甲尖颤巍巍指向西北角。
“库房？”田曦薇皱眉，“那儿堆的都是废家具。”
“障眼法。”李一桐用绷带缠住手掌，“婚书原件不在地窖，在库房暗格里。”
田曦薇倒了杯水给她：“歇会儿再去？你失血不少。”
“不能歇。”李一桐灌下半杯水，“红绳没退，说明血祭没完成。等它缠到脖子，我们就真成阴婚新娘了。”
田曦薇抓起外套：“走，趁李守业还在地窖翻箱倒柜。”
出门前，李一桐看了眼镜子。镜中她的手腕上，红绳已经缩回掌心，只剩一道浅痕。田曦薇凑过来照了照：“我的呢？”
镜子里，田曦薇手腕干干净净。
“怎么回事？”田曦薇转着手腕，“契约不是绑两个人的吗？”
李一桐盯着镜面：“因为签婚书的是我和李守业。你只是……被牵连的。”
田曦薇撇嘴：“那我岂不是白担惊受怕？”
“未必。”李一桐收起镜子，“镇魂司的规矩，活人沾了阴契，要么死，要么替签契人还债。”
田曦薇跟在她身后下楼：“所以现在轮到我替你还债了？”
李一桐没回答。巷口传来汽车引擎声，她拽着田曦薇躲进阴影里。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过，车窗降下一半，露出李守业阴沉的脸。
等车走远，田曦薇才呼出口气：“他疯了吧？大白天开车满街找人？”
“他在找匣子。”李一桐继续往前走，“匣子认了我的血，他拿不到。”
田曦薇突然停下：“等等，如果匣子认主，那为什么最初是空的？”
李一桐脚步一顿。
“有人提前取走了婚书原件。”田曦薇压低声音，“而且那人知道你会来，故意留指甲给你指路。”
李一桐攥紧匣子：“除了李守业，还有谁知道地砖下的秘密？”
田曦薇掰着手指数：“阿嬷死了，周砚清远在城里，剩下……”
两人同时抬头看向老宅方向。
“陈金枝没死透？”田曦薇嗓子发紧。
“不可能。”李一桐摇头，“我亲眼看着她下葬。”
田曦薇搓了搓手臂：“那还有谁？”
李一桐把匣子塞给她：“先去库房。答案在婚书原件上。”
库房铁门上了锁，田曦薇用铁丝捅了几下，锁开了。屋里堆满蒙尘的家具，空气里一股霉味。李一桐直奔西北角的雕花柜，拉开抽屉，底层木板一掀，露出个暗格。
暗格里躺着一本红绸包裹的册子。
田曦薇刚要伸手，李一桐拦住她：“别碰，可能有毒。”
她撕下衣角裹住手，取出册子。翻开第一页，赫然是李守业和李婉宁的婚书，落款盖着镇魂司的火漆印。第二页夹着张字条，字迹娟秀：
“姐，救我。他在祠堂地下埋了尸骨。”
田曦薇倒吸一口冷气：“你妹妹写的？”
李一桐手指发抖：“这是她失踪前一周的笔迹。”
铜镜突然从包里跳出来，摔在地上。镜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红绳影像疯狂扭动，指向祠堂方向。
田曦薇捡起镜子：“它想让我们回去？”
“不是镜子。”李一桐把字条塞进衣兜，“是我妹妹。她在祠堂地下。”
田曦薇拽着她往外跑：“那就别磨蹭了！”
跑到巷口，李一桐猛地刹住脚。祠堂方向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田曦薇！”她扭头瞪人，“你不是说只冒烟吗？”
田曦薇一脸无辜：“我撒的是冒烟粉啊！”
李一桐盯着越烧越旺的火势，突然明白过来：“有人在帮我们。”
铜镜在田曦薇手里震动，裂纹中渗出血珠，聚成一行小字：
“快下来，我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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