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桐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血色里。脚下没有地面，四周也没有墙壁，只有无数张脸在她周围浮现又消失。每一张脸都是少女，眼睛睁着，嘴巴张着，却没有声音。她们的手伸向她，指尖发黑，手腕上都缠着红绳。
她想后退，但脚动不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正前方传来：“姐姐。”
她抬头，看见一面镜子悬浮在半空。镜子里是她妹妹，穿着那件红肚兜，头发散乱，眼神呆滞。妹妹的嘴唇动了动：“救我。”
李一桐想说话，喉咙却像被堵住。她只能盯着镜子，看着妹妹一点点靠近镜面，手指贴在玻璃上，留下一道血痕。
“第七个名字是钥匙。”妹妹低声说，“快找。”
镜子突然碎裂，碎片朝她飞来。她下意识闭眼，再睁开时，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头顶是石室的天花板。锤子还在手里，掌心全是汗。
田曦薇跪在她身边，一只手按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全是血，正往地上画符。符文刚成形就亮起微光，红绳从表妹手腕上脱落，转而朝田曦薇飞去。
周砚清站在门口，脸色发白，嘴里念着什么，但没上前。
“我替她！”田曦薇喊了一声，声音很稳，没有颤抖。
红绳缠上田曦薇的手腕，勒进皮肉。她没躲，反而往前一步，把另一只手也伸出去。绳子立刻缠上她的双臂，把她往房间中央拖。
李一桐翻身坐起，抓起锤子冲过去。表妹还躺在床上，眼睛闭着，呼吸平稳。她绕过床，直接扑向田曦薇身后的虚空，锤子砸在空气里，却发出闷响。
红绳抖了一下，松开了田曦薇的一只手。田曦薇趁机咬破另一根手指，在空中划了一道横线。血珠悬停不动，接着炸开，化成细雾。
李一桐抓住机会，抡起锤子砸向地板上的符文中心。第一下，地面裂开。第二下，符文熄灭。第三下，整个房间晃动起来，墙皮簌簌往下掉。
田曦薇挣脱剩下的红绳，扑到李一桐身边，两人一起砸。锤子落点越来越准，每一次都打在符文交汇处。地面上的图案开始扭曲，像被水泡烂的纸，边缘卷曲剥落。
周砚清终于冲进来，一把拽住田曦薇：“你疯了？那是魂替术！你真以为自己能扛得住？”
田曦薇甩开他：“扛不住也得扛。”
李一桐没停手，锤子砸在最后一块符文上。地面塌陷，露出一个凹槽，里面躺着一本册子，封面写着“李氏祭录”。
她捡起来翻开，第一页是名单，第七行写着她妹妹的名字。后面跟着一行小字：“钥匙在镜中。”
田曦薇凑过来：“刚才幻境里的镜子？”
李一桐点头，把册子塞进怀里，转身走向房间角落。那里有面小铜镜，原本挂在墙上，现在歪斜着，镜面朝内。
她伸手把它掰正，镜子里映出她的脸，还有她身后站着的田曦薇。镜中的田曦薇忽然抬手，指向李一桐背后。
李一桐猛地回头，什么都没有。再看镜子，田曦薇的影像已经恢复正常。
“它在提示我们。”田曦薇说，“镜子里的东西能看见我们看不见的。”
李一桐把镜子摘下来，翻转背面。铜壳上有刻痕，拼起来是个“柒”字。
“第七个名字。”田曦薇说，“你妹妹是第七个祭品，所以她是钥匙。”
李一桐把镜子收好，走到床边检查表妹的情况。呼吸平稳，脉搏正常，只是手腕上留着红绳勒出的印子，很深，像烙上去的。
“她暂时安全了。”李一桐说，“但仪式没结束，李守业不会罢休。”
田曦薇擦掉手上的血：“我们得先离开这里。”
周砚清拦在门口：“你们不能带她走。李守业的人已经在外面了，你们一出去就会被围住。”
李一桐看了他一眼：“那你有更好的办法？”
周砚清沉默几秒，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布袋：“这里面是镇魂砂，撒在身上能遮蔽气息。但只能撑一小会儿。”
田曦薇接过布袋，倒出一点粉末抹在表妹额头上。粉末刚接触皮肤就消失了，表妹的呼吸变得更轻。
“走后门。”李一桐说，“排水口太显眼，他们肯定盯着。”
三人抬着表妹离开房间，沿着通道往另一个方向走。通道尽头是堵墙，但墙角有扇暗门，被青苔盖住。田曦薇蹲下身，用手摸索，找到机关，轻轻一推，门开了。
外面是片竹林，月光被枝叶挡住，地上影子交错。他们把表妹放在地上，让她靠在竹子上休息。
田曦薇喘着气：“接下来去哪？”
李一桐拿出那本册子：“祠堂。名单最后一页写着‘祖灵归位，需七星引路’。我们得把七具骸骨从地下移出来，重新排列。”
周砚清皱眉：“那是逆天改命的事，搞不好会遭反噬。”
“已经反噬了。”李一桐指了指田曦薇手腕上的伤，“她替我挡了一次，下次就不一定这么幸运。”
田曦薇笑了笑：“我不怕。”
李一桐没接话，低头翻册子。翻到最后一页，夹着一张纸条，上面画着北斗七星的方位，旁边标注：“镜中见真形。”
她抬头看向田曦薇：“你还带着那面小镜子吗？”
田曦薇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她。李一桐对着月光照了照，镜面映出竹林，但在某个角度，竹影变成了七个人形，站成勺子状。
“找到了。”她说，“按这个位置，把骸骨摆回去。”
周砚清摇头：“太冒险了。你们两个女人，半夜挖坟摆骨头，李守业知道了一定会……”
“他会杀了我们。”李一桐打断他，“但他已经动手了，不是吗？陈金枝死了，我表妹差点被替魂，下一个就是我们。”
田曦薇站起来：“我去拿工具。”
周砚清拉住她：“你们真打算现在去？”
田曦薇点头：“等天亮就晚了。”
李一桐把镜子收好，扶起表妹：“你带她先回镇上，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我和田曦薇去祠堂。”
周砚清没再劝，背起表妹往山下走。田曦薇目送他们离开，转身对李一桐说：“我们也走吧。”
两人没走大路，专挑林间小径。祠堂后墙的排水口果然有人守着，两个男人蹲在墙根抽烟。田曦薇从包里摸出两颗弹珠，朝远处扔去。弹珠落地滚动，发出声响。守卫起身查看，她们趁机从侧面翻墙进去。
祠堂里没人，供桌上的香灰积了厚厚一层。她们直奔后墙，推开暗板，钻进通道。地下石室的门还开着，铜镜碎片散了一地。
李一桐蹲下身，捡起最大的一块碎片，对着地面照了照。镜中映出七具骸骨的位置，和竹林里看到的人形一致。
“按这个摆。”她说。
田曦薇点头，两人合力把骸骨一具具搬出来，按北斗七星的形状排列。每放好一具，地面就亮起一点微光。等第七具放好，整个图案完整浮现，光芒连成一片。
李一桐拿出小镜子，对准图案中心。镜面突然变黑，接着浮现出一行字：“第七名，启钥者。”
田曦薇凑过来看：“你妹妹的名字。”
李一桐把镜子翻转，背面那个“柒”字正在发光。她把镜子放在图案中心，光芒立刻扩散，笼罩整个石室。
地面震动，墙壁上的符文逐一剥落。天花板裂开一道缝，掉下一串铜铃，铃铛上刻着名字——全在祭录名单里。
田曦薇伸手去碰铜铃，铃铛无风自响，声音清脆。响声停下时，石室恢复平静，红绳、符文、血迹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七具整齐排列的骸骨，和一面完好的铜镜。
李一桐拿起铜镜，镜中映出她和田曦薇的脸，两人身后站着七个模糊的身影，全都低着头。
“她们自由了。”田曦薇轻声说。
李一桐把镜子收好：“不，还没完。李守业还活着，仪式只是暂停。”
田曦薇活动了一下手腕：“那就继续。”
两人原路返回，刚爬出排水口，就听见前院传来喧哗声。火把的光晃动，人声嘈杂。
“他们发现我们了。”田曦薇说。
李一桐拉住她：“别硬拼，走侧门。”
她们绕到东厢房后，翻墙出去。墙外是条小巷，巷口停着一辆车，车灯亮着。
周砚清从车窗探出头：“快上车！”
她们钻进后座，车子立刻启动，驶离老宅。后视镜里，火把的光越来越远，最终被夜色吞没。
田曦薇靠在座椅上，长出一口气：“暂时安全了。”
李一桐没说话，低头看着手中的铜镜。镜面映出车顶，但在某个角度，隐约能看到一行字正在浮现：“下一个，是你。”
她合上镜子，放进包里。
周砚清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破了他们的阵。”田曦薇说，“但也惹了更大的麻烦。”
李一桐望向窗外：“李守业不会让我们活到天亮。”
车子拐进一条窄路，路灯昏暗。前方路口突然出现几辆车，横着堵住去路。
周砚清猛踩刹车，车子停在路边。他回头看了一眼：“怎么办？”
李一桐打开车门：“跑。”
田曦薇跟着下车，两人钻进旁边的小巷。身后传来车门开关声和脚步声，追兵来了。
巷子尽头是堵墙，墙不高，但爬上去需要时间。田曦薇先托李一桐上去，自己正要跟上，脚踝被人抓住。
她低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李守业的保镖。
“跑啊。”保镖冷笑，“看看你们能跑多远。”
田曦薇抬腿踹他下巴，趁他松手的瞬间翻上墙头。李一桐在另一边接应，两人落地后继续跑。
身后枪声响起，子弹打在墙上，碎石飞溅。她们拐进另一条巷子，躲进一扇虚掩的门后。
巷子里安静下来，脚步声渐远。田曦薇喘着气：“他们以为我们往东跑了。”
李一桐点头，从包里拿出铜镜。镜面映出巷子，画面里，几个黑影正朝相反方向移动。
“我们往西。”她说。
田曦薇笑了：“听你的。”
两人悄悄从后门溜出，混进夜市人群。霓虹灯亮着，摊贩吆喝，没人注意她们。
李一桐买了两杯热茶，递给田曦薇一杯：“喝点暖的。”
田曦薇接过，手还在抖。她低头看着茶杯，轻声说：“刚才在石室，我以为你会死。”
李一桐喝了一口茶：“我也以为。”
田曦薇抬头看她：“下次别答应替身的事。”
李一桐没回答，只是把铜镜拿出来，放在桌上。镜面朝上，映出她们两人的倒影。
田曦薇盯着镜子：“它还在提示什么？”
李一桐摇头：“不知道。但我知道一件事。”
“什么？”
“我们得在天亮前找到李守业。”李一桐说，“否则，下一个被替魂的，就是你。”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