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停在老宅门口,车门打开,阿嬷陈金枝拄着拐杖下来。她没看李一桐和田曦薇,径直走向侧门。田曦薇想上前拦住她,被李一桐拉住。
“让她进去。”李一桐低声说,“她要是想害我们,昨晚就不会倒下。”
阿嬷推开门,身影消失在门后。田曦薇盯着那扇门:“你觉得她是帮我们的,还是帮李守业的?”
“都不是。”李一桐说,“她帮的是死人。”
田曦薇没再说话,掏出手机拨通周砚清的号码。电话响了六声才接通,那边传来翻书的声音。
“你们没事吧?”周砚清声音发紧。
“暂时没事。”田曦薇说,“李守业约中午城隍庙见面,要玉坠换我妹妹的鞋。”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别去。”
“我知道是陷阱。”李一桐拿过手机,“我要你带设备过去,藏起来录音录像。”
“太危险了。”周砚清说,“他既然敢约你,肯定有准备。”
“所以我才找你。”李一桐说,“你不是欠田曦薇一条命吗?现在还。”
电话里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接着是周砚清的叹气:“我十一点半到城隍庙西侧茶摊,穿灰夹克,戴眼镜。你们别直接过来,绕后门进。”
“好。”李一桐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田曦薇。
田曦薇盯着她:“你真打算一个人去?”
“对。”李一桐从口袋掏出红绳,“你留在老宅,盯着阿嬷。”
“为什么是我?”田曦薇皱眉,“你应该带个能打的。”
“因为你能撬开她的嘴。”李一桐说,“昨晚她倒下前念的‘红绳三代’,只有你能听懂。”
田曦薇没再争,转身朝主楼走。李一桐跟上几步:“别硬来,套话就行。”
“知道。”田曦薇头也不回,“你要是死了,我直播掀你棺材板。”
两人分头行动。李一桐回房换了身衣服,把玉坠塞进内衣暗袋。她站在镜子前检查有没有破绽,手机突然震动。
是周砚清发来的短信:“阴契不可违。速离李宅。”
李一桐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没回复。她把手机放回口袋,拎起包出门。
出租车上,她给田曦薇发了条消息:“盯住阿嬷,别让她出老宅。”
田曦薇秒回:“收到。你小心点,教授刚才又打电话来,语气不对。”
李一桐没回,收起手机看向窗外。车子驶过老城区,街边店铺陆续开门。她在便利店买了瓶水,拧开喝了一口。
城隍庙门口人不多。李一桐绕到后门,看见周砚清坐在茶摊角落,面前摆着笔记本电脑和录音笔。她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玉坠带了吗?”周砚清压低声音。
李一桐点头。
“给他之前,先让他开口承认罪行。”周砚清推了推眼镜,“录音笔开着,摄像头对着他。”
“我知道。”李一桐说,“你躲远点,别被发现。”
周砚清犹豫一下:“其实你可以现在就走。这事不该你一个人扛。”
“我走了,谁给我妹妹收尸?”李一桐冷笑,“教授,你什么时候这么怕事了?”
周砚清脸色变了变,刚要说话,田曦薇的电话打了进来。李一桐接起,那边声音急促:“阿嬷不见了!我找遍老宅都没人,监控显示她十分钟前出了侧门!”
李一桐看向周砚清:“阿嬷往这边来了。”
周砚清猛地站起来:“糟了,她认识我导师——她知道《镇煞录》在哪。”
“什么录?”李一桐追问。
周砚清没回答,快步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古籍塞进背包:“来不及解释,你按原计划见李守业,我去找阿嬷。”
“等等!”李一桐抓住他手腕,“《镇煞录》是什么?”
周砚清甩开她的手:“能救你的东西。别问了,快去正殿,李守业已经到了。”
李一桐松手,看着周砚清快步离开茶摊。她深吸一口气,朝正殿走去。
李守业站在香炉旁,手里把玩着锦盒。看见李一桐,他笑了笑:“一个人来的?田小姐呢?”
“她有事。”李一桐走近,“鞋带来了?”
李守业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双红色绣花鞋,鞋底沾着黑泥。他合上盖子:“玉坠呢?”
李一桐从衣领掏出玉坠,在指尖晃了晃:“先告诉我,我妹妹怎么死的。”
“交换条件。”李守业伸出手,“你给我玉坠,我告诉你真相。”
李一桐没动:“我怎么知道你不会拿了玉坠就走?”
“你可以录音。”李守业指了指她口袋,“或者让周教授帮你录。”
李一桐心头一跳:“你知道他在?”
“当然。”李守业轻笑,“他导师当年就是被这本《镇煞录》害死的,他怎么可能不关心?”
李一桐攥紧玉坠:“《镇煞录》到底是什么?”
“一本记载李家所有罪证的书。”李守业说,“也是唯一能解开阴契的东西。”
“阴契?”李一桐重复这个词。
“你以为红玉坠只是锁魂器?”李守业摇头,“它是契约的一部分。戴上它的人,魂魄归李家所有,生死由我们掌控。”
李一桐后退半步:“我姨母……我妹妹……都是因为这个?”
“聪明。”李守业赞许地点头,“现在,把玉坠给我,我告诉你你妹妹最后说了什么。”
李一桐犹豫片刻,伸手递出玉坠。李守业刚要接,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田曦薇冲进来,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周砚清。
“别给他!”田曦薇大喊。
李守业皱眉:“田小姐,没人请你来。”
“我偏要来。”田曦薇挡在李一桐前面,“教授,告诉他《镇煞录》写了什么。”
周砚清上前一步:“《镇煞录》第三章第七节:阴契缔结者,若遭血亲背叛,契约自解。”
李守业脸色骤变:“你偷看了?”
“不是我。”周砚清说,“是阿嬷。她刚刚在我办公室,亲手翻开了那一页。”
李一桐转头看田曦薇:“阿嬷在教授那儿?”
“对。”田曦薇点头,“她让我转告你:‘红绳三代,血亲为钥’。”
李守业突然大笑:“晚了!玉坠已经认主,除非——”他猛地扑向李一桐,一把扯下她脖子上的红绳。
玉坠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李一桐弯腰去捡,被李守业一脚踩住手背。
“疼吗?”他俯身问,“你妹妹掉进井里时,比这疼多了。”
李一桐抬头瞪着他,另一只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手机。田曦薇突然冲上来撞开李守业,周砚清趁机捡起玉坠塞回李一桐手里。
“跑!”周砚清推了李一桐一把。
三人冲出正殿,李守业在后面追。田曦薇拽着李一桐拐进偏殿,周砚清殿后关门上栓。
“他马上会找人来。”周砚清喘着气说,“我们必须现在解开阴契。”
“怎么解?”李一桐握紧玉坠。
“血亲之血,滴在玉坠上。”周砚清说,“你母亲的遗物还在吗?”
李一桐摇头:“全被烧了。”
“用你的血。”田曦薇抓起李一桐的手,“你是她亲女儿,血脉最近。”
李一桐咬破手指,血珠滴在玉坠上。玉坠闪过一道红光,随即裂开一道细纹。
殿外传来砸门声。周砚清从背包掏出古籍翻到某页:“快,念这一段!”
李一桐接过书,声音发抖地念出那段咒文。玉坠彻底碎裂,碎片化成灰烬飘散。
砸门声突然停止。三人屏住呼吸,听见李守业在外面怒吼:“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阴契不止一个!”
脚步声渐渐远去。田曦薇瘫坐在地上:“他什么意思?”
周砚清合上书:“意思是,还有别人戴着玉坠。”
李一桐猛地抬头:“我表妹!她出国前李守业给她戴上的!”
“对。”周砚清点头,“所以真正的钥匙,是你表妹的血。”
田曦薇扶着墙站起来:“得找到她。”
“没时间了。”周砚清看表,“李守业肯定会先下手。我们必须在他之前联系上你表妹。”
李一桐掏出手机:“我有她国外的号码。”
电话拨通,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一个虚弱的女声传来:“喂?”
“表妹?”李一桐声音发颤,“你在哪?”
那边沉默几秒:“姐姐?你怎么有这个号码?”
“别管这个。”李一桐急切地说,“你身上是不是戴着红玉坠?”
电话那头传来咳嗽声:“戴着……怎么了?”
“立刻摘下来!”李一桐喊,“它会要你的命!”
“摘不掉……”表妹声音越来越弱,“绳子……长进肉里了……”
电话突然中断。李一桐再打过去,提示已关机。
周砚清脸色难看:“李守业动手了。”
田曦薇抓起背包:“订机票,我们现在飞过去。”
“来不及。”周砚清摇头,“从这里飞过去要十几个小时,她撑不到那时候。”
李一桐盯着碎裂的玉坠残片:“一定有别的办法。”
周砚清翻开《镇煞录》另一页:“还有一个法子——用缔结契约者的血,重新写契。”
“李守业的血?”田曦薇问。
“对。”周砚清说,“但必须是他自愿写的,否则无效。”
李一桐冷笑:“让他自愿?不如让他自杀。”
殿外突然安静下来。三人对视一眼,周砚清轻手轻脚走到门边,从门缝往外看。
“没人。”他回头说,“他走了。”
田曦薇松了口气:“暂时安全了。”
“不。”李一桐摇头,“他去准备下一步了。”
周砚清合上书:“我们得赶在他之前找到《镇煞录》的下半部。上半部只记载了解契方法,下半部才有反制手段。”
“在哪?”田曦薇问。
“祠堂。”周砚清说,“阿嬷刚刚暗示我了。”
李一桐站起身:“走,回老宅。”
三人悄悄溜出偏殿,从后门离开城隍庙。街上行人稀少,阳光刺眼。李一桐眯起眼,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田曦薇问。
李一桐指着路边一辆黑色轿车:“那是阿嬷的车。”
车窗缓缓降下,阿嬷苍老的脸露出来:“上车。”
周砚清犹豫:“她可信吗?”
“不上车,我们走不回老宅。”李一桐拉开车门,“李守业的人肯定在路口等着。”
三人挤进后座。阿嬷没说话,发动车子驶离城隍庙。
“《镇煞录》在哪?”李一桐直接问。
阿嬷从后视镜看她一眼:“祠堂牌位底下。”
“为什么要帮我们?”田曦薇问。
阿嬷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因为我儿子,是第一个被祭井的。”
车子拐进老宅所在的巷子,远远看见几个黑衣人守在门口。阿嬷没停车,直接开进侧院。
“从后门进。”她熄火,“祠堂我已经清空了,你们有二十分钟。”
李一桐推门下车:“你呢?”
“我拖住他们。”阿嬷说,“记住,牌位要按生辰八字顺序挪开,错一个,机关就会启动。”
田曦薇跟着下车:“谢了。”
阿嬷没回应,重新发动车子朝前门驶去。三人快步穿过院子,从侧门溜进主楼。
祠堂里静悄悄的,香炉里的香已经燃尽。李一桐走到祖先牌位前,按照记忆中的生辰顺序,一块块挪开牌位。
挪到第七块时,底座发出咔哒一声。田曦薇蹲下,从缝隙里抽出一本更厚的古籍。
“找到了。”她递给周砚清。
周砚清快速翻阅,突然停在某页:“有了!‘以缔约者之血,书逆契于黄纸,可反噬其身’。”
李一桐凑过去看:“需要什么材料?”
“朱砂、黄纸、毛笔。”周砚清说,“还有——”他抬头,“李守业的生辰八字。”
田曦薇皱眉:“这玩意儿去哪找?”
“族谱。”李一桐说,“在书房保险柜里。”
“我去拿。”田曦薇转身就走。
“等等。”周砚清叫住她,“李守业肯定设了陷阱。”
“我知道。”田曦薇回头笑了笑,“但我运气一向不错。”
她拉开祠堂门,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李一桐转向周砚清:“教授,你为什么这么帮我们?”
周砚清避开她的目光:“我说过了,我欠田曦薇一条命。”
“不只是这个。”李一桐盯着他,“你导师是怎么死的?”
周砚清沉默片刻:“他发现了《镇煞录》,想公之于众。第二天,他在办公室上吊了。”
“李家干的?”李一桐问。
“没有证据。”周砚清苦笑,“但绳子打的结,和祠堂牌位上的一模一样。”
祠堂外传来脚步声。李一桐迅速把古籍塞进衣服里,和周砚清躲到神龛后面。
门被推开,李守业走进来。他环视一圈,冷笑一声:“跑得挺快。”
他走到牌位前,发现顺序被打乱,脸色顿时阴沉。他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搜,整个老宅,一只老鼠都别放过。”
挂断电话,他盯着牌位看了很久,突然伸手把所有牌位推倒。木头砸在地上,发出闷响。
“以为找到《镇煞录》就能赢?”他对着空荡荡的祠堂说,“你们根本不知道,阴契的真正代价是什么。”
他转身离开,重重摔上门。李一桐从神龛后出来,发现周砚清脸色惨白。
“怎么了?”她问。
周砚清指着地上散落的牌位:“你看背面。”
李一桐捡起一块,翻过来——背面用朱砂写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了死亡日期。
最下面一行写着:“李一桐,待定。”
周砚清声音发抖:“这不是族谱……是死亡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