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指向院门的瞬间,田曦薇猛地拽住李一桐手腕往柱子后躲。祠堂侧门缝隙里透进一丝月光,映在青砖地上,像一道刀痕。门外脚步声很轻,踩在落叶上沙沙响,停在门槛前没再动。
“不是风。”田曦薇压低嗓子,手电早关了,只剩手机屏幕微弱亮着,“有人。”
李一桐没出声,攥紧衣袋里的红绳。她盯着那道门缝,呼吸放得很缓。脚步声又动了,这次是朝供桌方向去的,鞋底蹭地的声音拖得很长,像腿脚不便的老妇人。
田曦薇从包里摸出符纸夹在指间,另一只手按在李一桐肩上示意别动。两人贴墙挪到内室转角,探头看——果然是阿嬷陈金枝,佝偻着背站在供桌前,手里捧着一叠褪色红绳,正一根根往香炉灰里埋。
李一桐想冲出去,被田曦薇一把按住。她摇摇头,掏出手机调成录像模式,镜头对准陈金枝的手。老妇人动作很慢,每埋一根就念一句听不清的词,声音抖得厉害。埋到第七根时,她突然停下,抬头看向牌位,嘴唇哆嗦着没出声。
田曦薇把手机塞给李一桐,自己悄悄绕到另一侧。李一桐接过手机继续录,手指有点僵。陈金枝这时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打开是一撮头发,缠在最后一根红绳上,一起埋进灰堆。做完这些,她跪下来磕了个头,额头抵在蒲团上没起来。
田曦薇趁机闪身到供桌旁,蹲下假装整理鞋带,实则偷瞄桌下。陈金枝察觉动静,猛地抬头,看见田曦薇时整个人一颤,差点跌倒。
“阿嬷,这么晚还来上香?”田曦薇站起身,语气轻松得像闲聊。
陈金枝没答话,手撑着供桌想站起来,腿却软得使不上力。李一桐这时走过来,手机还开着录像,直接问:“那些红绳,是我妹妹的?”
陈金枝眼神慌乱,左右张望像怕被人听见。她喉咙滚动几下,终于挤出声音:“小姐……不该问的别问。”
“我妹妹七岁失踪,你给她系过红绳铃铛。”李一桐声音冷,“现在你半夜烧这个,是想让她魂飞魄散?”
陈金枝脸色煞白,嘴唇抖得更厉害:“不是……不是害她……是镇着……镇着才能保家宅平安……”
田曦薇插话:“保谁的平安?李守业?还是整个李家?”
老妇人突然抓住李一桐的手腕,指甲掐进肉里:“每代……每代要献一个……不然财气散尽,全家横死……这是祖训……我拦不住啊……”
李一桐甩开她的手:“献祭?用活人?”
陈金枝点头,眼泪掉下来:“小姐的父亲……也是这么走的……表面说是病故……其实……”
话没说完,她脖子突然一歪,像被看不见的手掐住,整张脸涨成紫红色。她双手抓挠自己喉咙,喉咙里发出嗬嗬声,眼珠暴凸。
田曦薇扑上去掰她下巴想做急救,李一桐同时扶住她后背防止摔倒。两人刚碰到陈金枝身体,供桌上牌位哗啦全倒了,最前面三块摔在地上裂开,背面朝上——赫然刻着生辰八字,其中一个正是李一桐妹妹的。
田曦薇顾不上看牌位,拼命按压陈金枝胸口。李一桐掰开老人紧咬的牙关,发现她舌根发黑,明显中毒迹象。陈金枝突然抓住李一桐衣领,用最后力气挤出几个字:“红绳……连着命……别碰……”
说完头一歪,不动了。
田曦薇探鼻息,摇头。李一桐松开手,盯着地上牌位背面的字。田曦薇擦了把汗,捡起最近一块牌位翻看:“癸未年七月初三……是你妹妹没错。”
李一桐蹲下,把三块牌位排成一排。田曦薇凑过来数:“加上刚才陈金枝说的你父亲,至少四个。间隔都是七年。”
“不是巧合。”李一桐指着牌位边缘的刻痕,“你看这里,每块都有同样符号,像绳结。”
田曦薇摸出镊子刮下一点木屑闻了闻:“浸过朱砂和童子尿,典型的缚魂术材料。红绳不是装饰,是锁链。”
祠堂外突然传来咳嗽声,两人同时转头。李守业站在门口,西装笔挺,手里拎着公文包,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两位怎么在这里?阿嬷她……”
他快步走过来,看到陈金枝尸体时表情没变,只是叹了口气:“年纪大了,心脏不好。我让人送医院。”
“不用了。”田曦薇挡在尸体前,“我们已经报过警。”
李守业皱眉:“胡闹。这种事传出去对家族声誉……”
“声誉?”李一桐打断他,举起手机,“刚才录像拍到阿嬷亲口说‘每代献祭一人’。你要不要听听?”
李守业脸色终于变了。他盯着手机看了几秒,忽然笑了:“桐桐,你刚回国不懂规矩。有些事,知道不如不知道。”
田曦薇冷笑:“比如用亲人命换钱?”
李守业没理她,转向李一桐:“爷爷临终前留了东西给你,在书房保险柜。密码是你生日。看完再决定要不要闹大。”
他说完转身就走,皮鞋踩在青砖上咔咔响,很快消失在回廊尽头。
田曦薇想去追,被李一桐拉住:“别急。他故意引我们去书房。”
“为什么?”
“保险柜里要么是证据,要么是陷阱。”李一桐把手机收好,“但总比在这干等强。”
田曦薇点头,蹲下重新检查牌位。李一桐帮她把陈金枝尸体放平,盖上自己的外套。老妇人眼睛还睁着,嘴角有血沫。
“她最后说‘红绳连着命’。”李一桐低声说,“可能不是威胁,是提醒。”
田曦薇从牌位裂缝里抠出一小截红绳残片:“材质和你妹妹那根一样。看来所有受害者都被这东西绑着。”
李一桐把残片收进证物袋:“先去书房。如果李守业真留了东西,今晚就能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两人离开祠堂时,纸人又转了方向,这次手指直指主楼。田曦薇踢了纸人一脚:“装神弄鬼。”
回到主楼走廊,李一桐突然停步:“等等。”
田曦薇回头:“怎么?”
“陈金枝埋红绳时念的词……”李一桐模仿那个调子哼了几声,“像摇篮曲。”
田曦薇愣住:“你妹妹失踪前,是不是常听这个?”
李一桐点头:“阿嬷哄她睡觉时唱的。”
田曦薇吹了声口哨:“所以红绳不光是凶器,还是诱饵。让小孩觉得安全才不反抗。”
李一桐没接话,径直走向书房。田曦薇跟上,边走边掏出口红在墙上画了个箭头——标记路线以防迷路。
书房门没锁。李一桐输入生日,保险柜咔哒弹开。里面只有个牛皮纸信封,封口盖着李氏宗族的火漆印。
田曦薇戴手套拆开,抽出一叠照片。第一张就是李一桐七岁时和妹妹的合影,背景是祠堂大门。照片背面写着日期,正是妹妹失踪当天。
第二张是陈金枝抱着婴儿时期的李一桐,站在同样的位置。背面日期往前推了七年。
第三张更旧,是个年轻女人抱着男婴,背面日期再往前推七年。
田曦薇翻到最后一张,手顿住了。照片上李守业牵着个小女孩,站在祠堂台阶上笑。小女孩穿着红裙子,脚踝上系着根红绳——和李一桐妹妹那根一模一样。
照片背面没写日期,只有一行字:下一个轮到你。
李一桐拿过照片,手指抚过小女孩的脸:“这是我表妹,去年出国留学后失联。家里说她在国外定居了。”
田曦薇把照片排在桌上:“七年一轮,从你父亲开始,到你妹妹,再到表妹……下一个是?”
李一桐看着照片里李守业的笑脸:“按顺序,该是我了。”
田曦薇突然把照片全扫进包里:“走,现在就走。”
“去哪?”
“找周砚清。”田曦薇拽着她往外冲,“他研究过类似案例,知道怎么破红绳缚魂术。”
两人刚跑到楼梯口,楼下传来李守业的声音:“桐桐,这么晚要去哪?”
李一桐没停步,田曦薇却突然转身,对着楼下喊:“李总,您侄女在国外过得挺好,托我给您带句话——她说红绳勒得脖子疼。”
李守业笑容僵在脸上。田曦薇趁机拉着李一桐冲下楼,从侧门溜进花园。夜色里,十几个纸人静静站在树下,全都面朝她们逃跑的方向。
田曦薇喘着气笑:“看来今晚睡不成觉了。”
李一桐握紧口袋里的红绳:“去周教授那儿。天亮前必须弄明白,怎么解开这东西。”
远处传来狗吠声,接着是汽车引擎发动的动静。田曦薇拉开车门:“上车!我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在大街上抓人。”
李一桐坐进副驾,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老宅。三楼窗户亮着灯,李守业的身影映在窗帘上,正缓缓举起一只手——像是在告别,又像在掐算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