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曦薇醒来时天刚擦黑，李一桐坐在桌前没动，手边摊着祖父的册子和族谱。她揉了揉眼睛，抓起帆布包里的符纸塞进袖口，又把桃木钉别在腰带上。
“走吧。”李一桐合上册子，起身开门。
两人没打灯，借着廊下灯笼的光摸到西厢房门口。门锁锈迹斑斑，田曦薇掏出随身带的小刀插进锁孔，轻轻一撬，咔哒一声，门开了。
屋里一股霉味混着陈旧木头的气息扑面而来。田曦薇从包里摸出糯米，撒在地板上。颗粒滚了几圈停下，有几粒沾了暗红痕迹，颜色发黑。
“血。”田曦薇蹲下，指尖捻起一粒，“年头不短。”
李一桐没说话，走到墙角的老衣柜前，拉开柜门。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件破旧衣裳挂着。她伸手往夹层里探，指尖碰到一团柔软的东西，扯出来一看，是根褪色的红绳，末端还系着半截铃铛。
她盯着那根绳子，手指微微发抖。
田曦薇凑过来：“你妹妹的？”
李一桐点头，没松手。
田曦薇没再问，转身去检查窗户。窗框钉死了，玻璃蒙着厚厚一层灰。她刚想抬脚踹，身后传来咔哒一声——门自己关上了。
两人同时回头。
门外脚步声轻飘飘的，像小孩踮着脚走路。接着是哼唱声，调子歪歪扭扭，听不清词，但节奏很慢，一声接一声，越来越近。
田曦薇几步跨到李一桐身边，压低声音：“别出声。”
哼唱停在门外，接着是抓门的声音，指甲刮在木板上，刺耳又缓慢。
李一桐攥紧发绳，呼吸变重。
田曦薇一把拽住她手腕，拖到窗边，抄起地上半截断椅，抡圆了砸向玻璃。哗啦一声，窗框裂开，碎玻璃飞溅。她踩上窗台，回头冲李一桐伸手：“快！”
李一桐没犹豫，抓住她的手翻出窗外。两人落地时踉跄了一下，田曦薇顺势搂住她肩膀稳住身形，另一只手还攥着椅子腿。
屋里哼唱声骤然拔高，变成尖锐哭嚎，门板剧烈震动，像是有人在里面猛撞。
田曦薇拉着李一桐往后退，直到退到回廊拐角才停下。两人靠墙站着，喘得厉害。
“没事了。”田曦薇松开手，拍了拍李一桐的背，“跑得挺快。”
李一桐没应声，低头看着手里的发绳，指节发白。
田曦薇没催她，从包里掏出水壶递过去：“喝一口，缓一缓。”
李一桐接过水壶，没喝，只是握着。
“那孩子……是我妹妹。”她忽然开口，声音有点哑，“七岁那年失踪的。那天晚上我听见她哭，跑去找，只找到这根绳子。”
田曦薇没打断，安静听着。
“家里说她是走丢了，报了警，贴了寻人启事，找了三个月，没结果。”李一桐顿了顿，“后来没人提了，连照片都收了起来。”
田曦薇伸手，轻轻碰了碰发绳上的铃铛：“现在找到了，说明她没走丢。”
李一桐抬头看她。
“她在等你。”田曦薇说，“不是让你难过，是让你知道，她还在。”
李一桐眼眶红了，没说话，只是把发绳攥得更紧。
田曦薇没安慰她，转头看向西厢房方向。窗户黑洞洞的，刚才砸开的缺口像一张嘴。她眯了眯眼：“那地方不对劲，血渍太老，但灵体反应新鲜。有人最近进去过。”
李一桐深吸一口气，把发绳塞进衣袋：“李守业。”
“不一定。”田曦薇摇头，“他没那个胆子半夜进西厢。可能是阿嬷，或者……别人。”
李一桐没反驳，只是问：“接下来去哪？”
“祠堂。”田曦薇把水壶塞回包里，“今晚阴气重，纸人该动了。我们跟着它们走，说不定能找到密室入口。”
李一桐点头，跟上她的脚步。
两人绕到祠堂后院，纸人还贴在墙上，姿势却变了——原本交叉的手臂垂了下来，头也歪向一侧，像是在指路。
田曦薇掏出罗盘，指针晃了几下，最终指向祠堂侧门。
“走。”她拉住李一桐的手腕，“跟紧我。”
侧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里面漆黑一片，香火味浓得呛人。田曦薇摸出手机打开手电，光束扫过供桌、牌位、香炉，最后停在地面一块青砖上。
砖缝里卡着半片纸屑，颜色和纸人身上的纸一样。
田曦薇蹲下，用指甲抠出纸屑，举到眼前看了看：“新撕的。”
李一桐蹲在她旁边：“有人来过。”
“不止。”田曦薇站起身，手电光移向墙角，“你看那儿。”
墙角堆着几个空纸箱，最上面一个箱子侧面沾着几点暗红，还没干透。
李一桐凑近看：“血？”
“嗯。”田曦薇皱眉，“新鲜的。”
两人对视一眼，田曦薇把手机塞给李一桐：“你照着，我去翻箱子。”
李一桐接过手机，光束稳稳落在箱子上。田曦薇掀开箱盖，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底部垫着一层黄纸，纸上画着符，墨迹未干。
“镇魂符。”田曦薇低声说，“有人想压东西。”
李一桐问：“压什么？”
田曦薇没答，伸手去摸符纸边缘，指尖刚碰到，整张符突然自燃，火苗窜起半尺高，瞬间烧成灰烬。
两人同时后退一步。
火灭了，地上只剩一小撮黑灰。田曦薇盯着灰烬看了几秒，忽然笑了：“有意思。”
李一桐问：“什么有意思？”
“有人怕我们找到东西。”田曦薇拍拍手上的灰，“越怕，越说明找对了。”
李一桐没笑，只是问：“现在怎么办？”
“等。”田曦薇靠在墙边，“既然他们急着藏，肯定会再来。我们守着。”
李一桐点头，靠着墙坐下，从衣袋里摸出发绳，放在掌心轻轻摩挲。
田曦薇瞥了一眼，没说话，只是挨着她坐下，从包里掏出两块压缩饼干，递了一块过去。
李一桐接过，小口咬着。
祠堂里安静下来，只有两人咀嚼的声音和偶尔传来的风声。过了不知多久，李一桐忽然开口：“谢谢你。”
田曦薇转头看她：“谢我什么？”
“陪我疯。”李一桐说，“还救我。”
田曦薇咧嘴一笑：“我命硬，死不了。倒是你——”她伸手捏了捏李一桐的脸颊，“别总绷着，会裂的。”
李一桐没躲，任她捏着，嘴角微微翘了一下。
田曦薇松开手，正色道：“说真的，接下来可能会更凶。你要是怕，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李一桐摇头：“我不走。”
“行。”田曦薇伸出手，“那就一起疯到底。”
李一桐看着她的手，片刻后伸手握住：“一起。”
两人手握在一起，谁也没松开。
祠堂外，纸人悄悄转了个方向，手指指向院门。院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了一条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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