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房外的阴影像一个冰冷的幽灵,盘踞在凌寒雪心头,挥之不去。她一连几天都心神不宁,练琴时总忍不住频频看向门口,指尖下的音符也因此失去了最初的圆润流畅,透着股迟疑和惊惶。
她甚至开始怀疑那把钥匙是否真的是“馈赠”,而非另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但每当这个念头升起,秦振在画室里平淡讲解题目的侧脸,运动会上他小心翼翼托着自己脚踝的手指,以及那句没什么温度的“嗯”,又会交错浮现,搅得她心烦意乱。
她不敢再去琴房了。至少,不敢在同样的时间独自前往。
文艺汇演的日子一天天逼近,班级里排练的气氛日渐浓厚。柳可铃的钢琴独奏《钟》成了重点宣传节目,海报都贴到了学校公告栏。她每天趾高气昂地出入音乐楼,身边总是簇拥着几个女生,笑声张扬,眼神时不时像淬毒的针,扎向默默坐在角落背谱的凌寒雪。
凌寒雪的古筝独奏,仿佛成了班级节目单上一个不起眼的陪衬。文艺委员最初的热忱也消退了,只例行公事地问过两次她需不需要借用普通琴房练习,都被凌寒雪以“还在恢复期,在家用指甲套练习指法”为由婉拒了。
她确实在家用指甲套练习,但对着一架不存在的琴,效果可想而知。指法生疏,力度不均,连贯性更是谈不上。焦虑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越收越紧。
又是一个周二,画室补习。
秦振照旧提前到了,靠在窗边看书。凌寒雪推门进去时,他抬眼看过来,目光在她略显苍白憔悴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谱子背熟了?”他合上书,突兀地问了一句,与面前的物理习题集毫无关系。
凌寒雪一愣,捏紧了书包带子,低声道:“……还在练。”
秦振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平静,却仿佛能穿透她的故作镇定。
凌寒雪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别开视线,拿出书本。今天的内容是电磁感应综合应用,难度不小。秦振讲解时,她努力集中精神,但思绪还是不时飘向那些艰涩的乐谱和门外那个幽灵般的阴影。
讲到一道涉及复杂右手定则判断的题目时,凌寒雪连续两次都在同一个地方卡壳。秦振放下笔,看向她。
“心神不宁。”他陈述道,语气听不出喜怒,“因为琴房?”
凌寒雪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黑眸里。他知道?他知道她去过,也知道她遇到了什么?那个门外的人……真的是他?
“我……”她张了张嘴,想问,又不敢问。那阴影带来的恐惧和被窥视的屈辱感再次涌上心头。
“琴房的事,”秦振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低沉,“不用怕。”
“你知道什么?”凌寒雪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天……门外是不是……”
“不是柳可铃。”秦振打断她,语气肯定。
“那是谁?”凌寒雪追问。
秦振沉默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你只需要知道,那间琴房现在是安全的。不会再有‘意外’。”
他的保证并没有让凌寒雪安心,反而让她更加困惑和不安。不是柳可铃,那会是谁?秦振又凭什么如此笃定?他和那个窥视者……是什么关系?
“你为什么……”凌寒雪看着他,想问他为什么给自己钥匙,为什么似乎总是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又用这种若即若离、霸道专横的方式将她捆缚。
秦振似乎看出了她未尽的疑问。他微微俯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熟悉的冷冽气息瞬间将她包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凌寒雪,”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低哑,像粗糙的砂纸磨过心弦,“我给你的东西,就不会让别人轻易拿走或破坏。”
他的目光落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翕动的唇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移开,重新对上她惊惶的眼眸。
“包括机会,也包括……”他顿了顿,指尖忽然抬起,极其快速地、蜻蜓点水般擦过她紧抿的唇角,拭去了一点不知何时沾上的细微墨迹,“安静。”
那触感冰凉,一触即分,快得几乎让凌寒雪以为是错觉。但唇边残留的那一丝微痒,和他指尖拂过时带起的、极其细微的气流,却无比真实地烙印在她的感知里。
凌寒雪浑身僵硬,脸颊“轰”地一下烧了起来,连耳根都烫得吓人。她瞪大眼睛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忘记了刚才的恐惧和疑问。
秦振已经直起身,退回了安全距离,脸上依旧是那副淡漠的神情,仿佛刚才那个近乎狎昵的动作从未发生。他转身走回窗边,重新拿起书。
“继续做题。”他命令道,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清。
凌寒雪机械地低下头,看向面前的习题,眼前的字母和公式却跳跃模糊,根本无法进入脑海。唇边那一点被擦拭过的地方,像是着了火,热度迅速蔓延到全身。
他是什么意思?
那句“我给你的东西”,指的是琴房的使用权,还是……别的什么?
那个擦过她唇角的动作,是警告,是安抚,还是……一种更晦涩的标记?
心跳如擂鼓,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画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两人轻浅的呼吸声。之前的恐惧被一种全新的、更加汹涌澎湃的慌乱所取代。
她好像……真的被困住了。
困在这个疯子用霸道、危险、和偶尔流露的、令人心悸的“温柔”编织的无形网中。
文艺汇演还未到来,另一场更加隐秘、更加令人窒息的拉扯,似乎已经在他们之间无声地升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