悸动的阴影

秦振那句“我的东西”和指尖冰凉的触感，像烙印一样刻在了凌寒雪的皮肤上，连着几天都无法消散。她试图用冷漠和忽视来对抗这种无形的标记，但收效甚微。

柳可铃果然消停了一阵。课桌上再也没有出现新的污言秽语，体育课上她的鞋带完好无损，就连那些阴阳怪气的窃笑也少了很多。但这种平静，反而更像暴风雨前的死寂，带着一种被更强大力量压制后的隐忍。

凌寒雪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一方面，她厌恶秦振那种将她视为所有物的霸道；另一方面，她又不得不承认，这种霸道确实暂时隔绝了柳可铃明目张胆的骚扰。这种矛盾的感觉让她心烦意乱。

周五，月考成绩公布。凌寒雪的名字赫然排在年级前十，这对于一个转学生来说，算是相当不错的成绩。班主任在班上表扬了她几句，底下响起几声稀稀拉拉的掌声，更多的是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

下课铃响，凌寒雪正收拾书包，柳可铃带着两个跟班，笑吟吟地走了过来。

“凌寒雪，恭喜你啊，考得真好。”柳可铃的声音依旧甜美，但眼神里却没什么温度，“不愧是能让我们秦振哥‘另眼相看’的人呢。”

旁边一个女生嗤笑一声：“是啊，说不定是有什么‘独家’复习秘籍呢？”

这话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凌寒雪握紧了书包带子，指甲掐进掌心。她抬起头，直视着柳可铃：“我的成绩，是我自己努力得来的。请你放尊重一点。”

“尊重？”柳可铃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掩着嘴笑起来，“我当然尊重有‘实力’的人啦。不过……”她话锋一转，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只有她们几个人能听到，“别以为秦振哥帮你一次，你就真能蹬鼻子上脸。他不过是一时新鲜，玩玩而已。像你这种转学生，根本配不上他，也别妄想能融入我们。”

凌寒雪的脸色白了白，但眼神依旧倔强：“我对他没兴趣，也不想融入你们。请你以后不要再跟我说这些。”

“没兴趣？”柳可铃冷笑，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凌寒雪的脸，“那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秦振哥的东西，不是你能碰的。”

说完，她冷哼一声，带着人扬长而去。

凌寒雪站在原地，胸口堵得发慌。柳可铃的话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不是因为嫉妒或对秦振有什么想法，而是那种被彻底排斥、被贴上标签的屈辱感。

她失魂落魄地走出教学楼，不想回寝室，也不想吃饭，只是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走着。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学校后门那片几乎荒废的小花园。这里杂草丛生，平时很少有人来，是她偶然发现的一个可以暂时躲避喧嚣的地方。

她在一条落满枯叶的石凳上坐下，抱着膝盖，将脸埋了进去。疲惫和委屈像潮水般涌上来。她只是想安安静静地读书，为什么就这么难？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枯叶被踩碎的细微声响。

凌寒雪警觉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到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站在几步开外。

秦振。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

秦振看着她泛红的眼圈和脸上未干的泪痕，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日的冷漠。他没有走近，只是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她，夕阳的余晖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暗金色的轮廓。

“被欺负了？”他问，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凌寒雪慌忙用手背擦掉眼泪，别开脸：“没有。”

“柳可铃的话，不用在意。”秦振的声音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凌寒雪猛地转回头看他：“你怎么知道？”她明明记得当时周围没有别人。

秦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淡淡地说：“她不敢真的把你怎么样。”

这种笃定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语气，让凌寒雪压抑的怒火一下子窜了上来。“是！她是不敢！因为她怕你！就像宗先状怕你一样！所有人都怕你！秦振，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把我当成什么？你用来宣告所有权的战利品吗？”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寂静的小花园里显得格外响亮。

秦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等她吼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我说过，你是我的东西。”

“我不是！”凌寒雪气得浑身发抖，“我是一个人！我不是任何人的东西！”

秦振朝她走近了两步，停在石凳前。他的影子完全笼罩了她。“在这里，我说了算。”

他俯下身，目光沉沉地锁住她因为激动而剧烈起伏的胸口，然后缓缓上移，对上她盈满水汽和怒火的眸子。

“眼泪，”他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的脸颊，却又在最后一刻停住，悬在半空，“是最没用的东西。”

他的指尖离她的皮肤只有毫厘之遥，她能感受到那上面传来的、与他眼神一样的冰冷气息。这种欲触未触的距离，比直接的触碰更让人心慌意乱。

凌寒雪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秦振的指尖最终没有落下，而是转向，轻轻拈起了落在她发梢的一片枯黄银杏叶。他将叶子在指间捻了捻，然后任由它飘落。

“想要不被欺负，就让自己变得强大。”他直起身，目光扫过她紧握的拳头，“或者，学会依靠更强大的存在。”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踩着满地枯叶，消失在暮色渐浓的树林深处。

凌寒雪呆呆地坐在石凳上，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脸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悬停时那冰冷的触感。

他说，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他说，想要不被欺负，就要变强，或者……依靠他？

这算是什么？另一种形式的宣告和驯服吗？

可是，为什么在他靠近的那一刻，在他指尖悬停的瞬间，她感受到的除了恐惧和愤怒，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恐慌。

她好像，真的开始被这个疯子影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