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拍摄在相对轻松的氛围中结束。夕阳将海面和沙滩染成温暖的金橘色时,众人乘坐快艇返回主岛别墅。
或许是白天消耗了精力,或许是海风和阳光让人放松,回程的快艇上,丁程鑫没有像来时那样独自坐在后排。他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披着那件属于严浩翔的白色衬衫,微微侧头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浪花和逐渐清晰的岛屿轮廓。卷曲的红发被海风吹得有些乱,几缕发丝贴在微红的脸颊上,他的眼神有些放空,不再像平时那样时刻绷着疏离的弦。
那六人分散在快艇的其他位置,视线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安静的侧影。看着他身上略显宽大的白色衬衫,看着他被夕阳镀上一层柔光的侧脸,看着他无意识蜷缩在座椅里、显得有些单薄的身形。一种混合着满足、心酸和更为深沉悸动的情绪,在他们胸中无声鼓胀。
快艇靠岸,大家陆续下船。丁程鑫将披着的衬衫脱了下来,拿在手里。柔软的棉麻布料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一丝极淡的、属于他自己的雪松气息。
他走到严浩翔面前,将衬衫递了过去,声音平静:“你的衣服,谢谢。”
严浩翔看着他,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在那件被递回来的衬衫上。他没有立刻去接,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才伸手接过。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丁程鑫微凉的指尖,两人都像被烫到般迅速分开。
“不用谢。”严浩翔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比平时少了几分冷硬。他将衬衫随意地搭在臂弯,没有再看丁程鑫,转身朝别墅走去,只是脚步比平时略慢了些。
丁程鑫看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唇,也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一天的拍摄结束,他需要休息,也需要……整理一下自己烦乱的思绪。
回到房间,他第一时间去查看那个香薰盒。乳白色的膏体又消耗了一些,但还足够用很久。他盯着那深蓝色的盒子看了许久,最终还是将它打开,放在床头。
洗漱完,他换上舒适的居家服,躺在床上。香薰的气息幽幽弥漫,疲惫感如约而至。但他却没有立刻睡着。
白天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回放——张真源递来的梯凳,贺峻霖精准翻到的图鉴,刘耀文指路时亮晶晶的眼神,宋亚轩塞进篮子的野花,马嘉祺不着痕迹的安排,还有……严浩翔放在礁石上的那件白色衬衫。
以及,他将衬衫还回去时,指尖那短暂触碰带来的、细微的战栗。
太不对劲了。
这种被全方位、无死角却又极其克制地“照顾”着的感觉,和他们之前那种充满张力、暗流汹涌的纠缠完全不同。它更……细腻,更持久,也更让人……无力招架。
因为,你甚至找不到一个明确的、可以发作的点。一切都是“刚好”,都是“顺便”,都是“合理的互助”。他所有的冷淡和抗拒,都像打在了空气里。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身体是诚实的,它享受着这种被妥善安置的舒适,连易感期都显得温顺了许多。但心里那根刺,却并没有因此消失,反而因为这种“温柔”的包裹,变得更加清晰和……刺痛。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赎罪?弥补?
还是……另一种更高级的、让他防不胜防的围猎?
丁程鑫不知道。他只觉得累,一种从心底漫上来的、深深的疲惫。比失眠和易感期带来的疲惫更甚。
最终,在香薰气息和纷乱思绪的拉扯下,他还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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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别墅另一端那间常被用作“临时指挥部”的套房客厅里,气氛却与丁程鑫房间的宁静截然不同。
六位母亲(和严姐姐)坐在沙发上,神色严肃中带着审视。她们面前,站着那六个年轻人。除了马嘉祺还算镇定,其他几人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些许忐忑,尤其是严浩翔,手里还捏着那件刚从丁程鑫那里拿回来的白色衬衫。
“说说吧,今天的情况。”丁妈妈率先开口,目光扫过众人,“我们看到了监控片段,也听了节目组那边的一些反馈。程程今天……状态似乎好了一些?”
马嘉祺推了推眼镜,言简意赅地汇报:“白天任务顺利完成,体力消耗控制得当。午餐按照他的口味做了调整。下午他有独处时间,情绪看起来比较平稳。晚上……把衣服还给了浩翔。” 他刻意省略了许多细节,比如丁程鑫睡过头时懵懂的模样,比如他接受帮助时细微的表情变化,比如还衣服时那一瞬间的指尖触碰。这些过于私密的悸动,他下意识地想要珍藏。
“衣服他还了?”贺妈妈挑眉,看向严浩翔,“浩翔,他当时什么反应?”
严浩翔抿了抿唇,低声道:“很平静,说了谢谢。没多看,也没多说。” 他顿了顿,补充道,“他穿着……有点大。” 最后几个字声音很低,却让在场其他五个年轻人眼神都暗了暗,不约而同地想象着那幅画面——丁程鑫瘦削的身体裹在属于严浩翔的宽大衬衫里,海风吹起衣摆和发丝……
“咳。”丁妈妈轻咳一声,拉回众人的思绪,“还了是好事,说明他界限感很强,不愿意欠你们什么,哪怕是一件衣服。” 她看向严浩翔手里的衬衫,“这衣服,你打算怎么处理?”
严浩翔捏着衬衫的手指收紧了一下,布料发出轻微的窸窣声。他没有立刻回答。
刘耀文忍不住插嘴:“翔哥,这上面有程程哥的味道吧?你……” 他没说完,但在场谁都明白他的意思。
严浩翔的姐姐冷冷瞥了弟弟一眼,又看向严浩翔:“洗了,或者收起来。别做多余的事。” 她的警告意味很明显。
“我知道。”严浩翔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哑,“我会……妥善处理。” 他没有说具体怎么处理,但眼神里的执着让几位母亲明白,这件衬衫,恐怕不会仅仅是被清洗或收纳那么简单。
“今天的做法,总体方向是对的。”张妈妈总结道,“润物细无声,在他需要的时候提供支持,然后退开,不给他压力。他身体和精神状态的好转是肉眼可见的,这说明你们的‘守护’是有效的。”
宋妈妈却有些担忧:“但是……我总觉得程程心里还是绷着一根弦。他接受你们的帮助,更像是一种……被动妥协?因为他需要完成节目,因为他身体不适,而不是真的愿意重新接纳你们。一旦这些外部条件消失,或者他觉得自己‘恢复’了,会不会又立刻退回原点,甚至因为这段时间的‘接受’而感到被冒犯,把墙筑得更高?”
这个问题切中了要害。房间里的气氛再次凝重起来。
“宋阿姨说得对。”贺峻霖开口,神色冷静,“我们现在做的,本质上是在利用他的‘需求’(节目任务、身体健康)来靠近。一旦这些需求减弱或消失,我们的‘用处’也就没了。到时候,我们和他之间,还是隔着那堵墙,甚至可能因为这段时间的‘入侵’而让墙更厚。”
“所以,关键在于,如何让这种‘需要’不局限于外部条件,如何……真正触及他内心?”马嘉祺沉吟道,“或者说,如何让他愿意向我们展露一点点‘需要’,而不是我们单方面地去‘发现’和‘满足’?”
“门缝的纸条算吗?”刘耀文小声问,带着点希冀,“他主动要香薰了。”
“那是他被失眠和易感期折磨到极致后的不得已。”丁妈妈叹了口气,“而且,他用的是那种方式……塞纸条,踢远,把自己撇清。这说明他内心对向你们开口这件事,抗拒到了极点。”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严浩翔忽然道:“或许……我们不需要他开口。”
所有人都看向他。
“让他习惯。”严浩翔的声音很低,却清晰,“习惯我们的存在是‘安全’的,习惯我们的帮助是‘无害’的,习惯……即便接受了,也不会带来后续的逼迫和索取。就像那香薰,他用着,知道是我们给的,但他不需要为此付出任何代价,不需要回应,甚至不需要记挂。久而久之,防备会不会……松动一点?”
“养成依赖?”贺峻霖挑眉,“然后呢?依赖不等于接纳,更不等于……”
“不等于是爱。”马嘉祺接过话,镜片后的目光深沉,“我们知道。我们现在求的,本来就不是立刻得到他的爱或原谅。我们求的,只是一个……能继续留在他身边、为他做点什么的‘资格’。哪怕这个资格,是建立在‘他习惯了我们的存在且不觉得是负担’的基础上。”
“很卑微,但这是现状。”张真源苦笑,“我们能做的,似乎也只有这个了。先让他‘习惯’我们的守护,让他身体先好起来,精神先放松下来。至于心……那堵墙太厚了,我们只能等,等也许某一天,会出现一条裂缝,或者……等我们找到别的办法。”
几位母亲交换了眼神。她们知道,孩子们说的是实情。感情的事情,尤其是伤得如此之深之后,强求不得,急迫不得。目前这种“赎罪式守护”,虽然被动且前途未卜,但确实是唯一可行且似乎初见成效的路。
“那就继续吧。”丁妈妈最终拍板,“但尺度一定要把握好。绝对不能让他感到被监控、被设计、被胁迫。一切以他的舒适和健康为最高准则。至于那堵墙……”她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或许,时间,加上你们持续的、不求回报的付出,真的能……水滴石穿?”
没有人能给出肯定的答案。
会议结束,众人散去。严浩翔最后一个离开,他走到阳台,展开臂弯里那件白色衬衫。海岛的夜风吹来,布料轻轻晃动。他低下头,鼻尖靠近衣领处——那里,除了阳光和海风的味道,确实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属于丁程鑫的冷冽雪松气息,混合着一点他身上的、干净柔软的沐浴露味道。
很淡,却无比清晰。
他没有像姐姐警告的那样立刻去清洗,也没有做出任何更越界的举动。只是将衬衫仔细地叠好,抱在怀里,在阳台上站了很久很久。
月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如同破碎的银河,也如同某些人心中,尚未完全熄灭的、渺茫却顽固的微光。
习惯,等待,守护。
在漫长的赎罪路上,这或许是他们唯一能握在手里的、微弱却真实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