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守护计划”在接下来的两天里,以一种近乎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悄然展开。
丁程鑫的饮食被严格把关,任何生冷刺激的食物在接近他之前,总会因为“食材不够新鲜”、“温度不合适”等各种合理或匪夷所思的理由被替换成温软适宜的餐点。他起初皱眉,但看到其他嘉宾也偶尔有类似调整(当然是那六人暗中操作的结果),便只当是节目组照顾周全。
录制中的语言障碍几乎不存在了。每当丁程鑫需要与当地人深入沟通,或者任务指令出现理解偏差时,总会有恰到好处的“翻译”或“提示”出现——有时是工作人员“刚好”路过用中文解释,有时是某个本地向导“突然”想起自己会说简单中文,有时甚至是任务道具上“贴心地”附上了中英文双语说明。丁程鑫不是傻子,他偶尔会瞥见马嘉祺或贺峻霖在不远处与工作人员低声交谈,或者张真源“无意间”检查道具时多看了几眼。但他没说什么,默认了这种便利。
沈歆和其他几个偶尔想凑近或制造话题的嘉宾,总会被各种“意外”打断——宋亚轩突然需要帮忙搬东西,严浩翔“恰好”有专业问题要讨论,刘耀文更是直接用他那极具存在感的身躯和直白的眼神将人隔开。几次下来,那些小心思也渐渐偃旗息鼓。
最让丁程鑫意外的是睡眠。那枚深蓝色香薰盒,成了他行李箱里最隐秘的依赖。每晚睡前打开,那混合着熟悉气息的薄雾总能将他迅速拖入沉眠,易感期带来的夜间烦躁和失眠奇迹般地得到了控制。他甚至开始贪恋那片刻的安宁,哪怕知道这安宁的来源与他想要划清界限的那些人密不可分。
然而,计划执行得再完美,也无法完全抹平丁程鑫心中的隔阂和别扭。他依旧避免与那六人单独相处,对话仅限于必要的节目交流,且语气疏离。他享受着“守护”带来的便利和舒适,却坚决不肯承认,甚至不愿去细想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这种别扭在第三天晚上达到了一个微妙的顶点。
当天下午进行了一场耗费体力的海边协作挑战,虽然过程顺利,但丁程鑫瘦削的身体还是感到了明显的疲惫。易感期本就消耗能量,加上体力活动,让他晚上回到房间后,比平时更早地感到了困倦。
他洗漱完,习惯性地想去拿那个香薰盒,手指却在碰到行李箱拉链时顿住了。
盒子里,那乳白色的香膏,已经肉眼可见地少了一小层。按照这个消耗速度,恐怕撑不过明晚。
一股莫名的焦躁涌上心头。他不想主动去找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那意味着示弱,意味着承认需要,意味着他构建的心理防线出现了裂缝。
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卷曲的红发被他自己烦躁地揉乱。最终,他做出了一个自己事后回想都觉得有些幼稚和冲动的决定。
他没有去找人,而是……悄无声息地拉开了自己房间的门,然后,在门口走廊柔软的地毯上,蹲了下来。
他穿着节目组发的柔软棉质居家服,浅灰色,衬得他肤色更白。因为蹲姿,衣服微微绷紧,勾勒出他单薄的背脊和纤细的腰线。他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下巴搁在膝盖上,红色的卷发有些凌乱地垂在额前,挡住了部分神情。
他就那样蹲在门口,像是在等待什么,又像只是单纯地……在跟谁赌气。
他不知道的是,自从丁妈妈“借”用的那个监控视角被发现有效后,马嘉祺那边也通过节目组的“技术协助”(以保障嘉宾安全为由),获得了连接各主要区域公共监控的临时权限。此刻,在严浩翔和刘耀文共用的套房里,马嘉祺、张真源、宋亚轩、贺峻霖都聚在一起,正看着平板电脑上分割的监控画面。
其中一个画面,正好对着丁程鑫房间门外的走廊。
当那个小小一团、抱着膝盖蹲在门口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时,房间里瞬间鸦雀无声。
宋亚轩倒吸一口凉气,手指猛地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
贺峻霖挑了挑眉,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
张真源眼神瞬间柔和得像要滴出水来,无声地叹了口气。
严浩翔盯着屏幕,喉结滚动了一下,周身的冷冽气息罕见地滞涩了。
刘耀文直接凑到屏幕前,恨不得把脸贴上去,嘴里无意识地喃喃:“……好像猫……”
马嘉祺握着平板边缘的手指收紧,镜片后的眸光深不见底,却有什么东西在悄然融化。这样的丁程鑫,褪去了所有冷硬外壳,毫无防备,甚至带着点迷茫的孩子气,比任何刻意的疏离或尖锐的话语,都更具冲击力。
“他……在干什么?”刘耀文小声问。
没人回答。所有人都屏息看着。
只见蹲在地上的丁程鑫似乎犹豫了很久,终于,他伸出手指,在地上无意识地划拉了两下,然后又停住。最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从居家服口袋里摸出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好的、折叠成小方块的便签纸,还有一支笔。
他趴低身子,就着走廊不算明亮的地灯,在便签纸上飞快地写了几个字。写完,他又检查了一遍,然后将纸条对折,再对折,折成一个小小的、扁平的方块。
接着,他做了一件让监控前六人心跳几乎停摆的事——
他伸出手,用那纤细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那个小纸方块,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从他自己房间门下方的缝隙里,塞了出去。
纸方块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门外的地毯上。
做完这一切,丁程鑫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又像是耗尽了所有勇气,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缩回手,然后……保持着蹲姿,用脚尖,极其迅速地把那个小纸方块,往远离自己房门的方向,轻轻踢了一小段距离。
确保纸条“属于”公共区域,不是他“主动送出”的。
然后,他立刻站起身,几乎是逃也似的退回房间,“咔哒”一声轻响,反锁了房门。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笨拙的谨慎和极致的别扭,可爱得让人心尖发颤,又心酸得让人眼眶发热。
监控前的六人足足愣了好几秒。
“他……塞了什么出来?”宋亚轩声音发干。
马嘉祺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立刻调出实时监控,确认走廊此刻无人,然后看向离丁程鑫房间最近的严浩翔和刘耀文。
严浩翔已经像一道影子般闪了出去。刘耀文紧随其后。
几秒钟后,两人回来了。严浩翔摊开手掌,掌心躺着那个被蹂躏得有点皱的小纸方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去。
严浩翔小心翼翼地展开纸条。
纸上只有一行字,字迹有些匆忙,却依旧能看出原本的清秀骨架。写的是:
还有...那个吗...
落款都没有。
六个脑袋挤在一起,盯着这没头没尾的五个字加两个省略号,一时没反应过来。
“……哪个?”贺峻霖疑惑。
张真源思索片刻,忽然福至心灵:“香薰?”
马嘉祺立刻点头:“应该是。他用量不小,估计快用完了。”
明白过来的瞬间,六人心头同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是欣喜吗?他主动(虽然是以这种别扭到极致的方式)表达了需要。是酸涩吗?他宁可蹲在门口塞纸条,也不愿敲开任何一扇门,开口问一句。是心疼吗?他连要个东西,都显得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他写‘还有...那个吗...’,后面又跟了‘就那个....’” 宋亚轩指着纸条,模仿着丁程鑫可能有的语气,声音软了下来,“他是不好意思直接说香薰……”
“我去拿。”马嘉祺立刻起身,回自己房间取来了备用的香薰盒——他们早有准备,调配合成了足够用量。
但怎么给?
直接放门口?太明显,可能会让他尴尬。
像上次一样敲门说明?他刚刚才用这种回避的方式“求助”,直接面对面恐怕会让他更不自在。
最终,还是贺峻霖想了个主意。他找来一张干净的便签纸,在上面工整地写了几行字,然后将新的香薰盒和纸条一起,装进一个不透明的米白色棉麻小布袋里。
几分钟后,丁程鑫房间的门缝下,那个米白色小布袋被悄无声息地塞了进来,落在房间内的地毯上。
正在房间里装作若无其事刷手机的丁程鑫,听到极细微的声响,身体一僵。他盯着那个突然出现的小布袋看了几秒,才慢慢走过去捡起来。
打开,里面是崭新的、同款深蓝色香薰盒。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是贺峻霖清俊的字迹:
「有备用的。每晚用一点即可,助眠安神。若需要其他,也可写在纸上塞出来。晚安。」
没有落款,没有多余的问候,语气平静自然,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日常事务。
丁程鑫捏着那张纸条和香薰盒,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暖黄的灯光落在他身上,在他长长的睫毛下投出一片阴影。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耳根,在发丝的遮掩下,悄悄红了一小片。
他将新的香薰盒放在床头,旧的也没扔,一起收好。然后,他拿起贺峻霖那张纸条,翻到背面,似乎想写点什么,笔尖悬在纸上良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写,只是将纸条也仔细折好,放进了装旧香薰盒的绒布袋里。
他躺上床,打开新香薰盒的盖子,熟悉而令人安心的气息再次弥漫开来。
这一夜,他依旧睡得很好。
只是梦里,好像不再是一片空无的黑暗,而是恍惚间,听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几个稚嫩的声音,带着全然的信赖,在叫他“哥哥”。
而门外,六个高大的身影在走廊尽头无声汇合,交换了一个复杂难言的眼神。计划在推进,裂缝似乎出现了一丝微光,但那条用纸条铺成的、从门缝下蜿蜒而出的路,依然狭窄,布满荆棘,且不知通向何方。
别扭的试探,无声的回应。这场漫长而痛苦的赎罪,终于从单方面的守护,进入了某种极其微小、却真实存在的……双向(哪怕是极其被动的)互动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