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坪初课后，萧烬的日子有了固定的节奏。
天不亮起身，换上那身磨人的粗布短打，跟着道童去剑坪。他还是站在队伍最后面，还是那个挥剑最笨拙的新人。教习依旧不耐烦，周围的少年依旧窃窃私语。
但萧烬不再理会这些。
他只是挥剑。从生疏到熟练，从双手握剑到单手劈刺。手掌的水泡破了又起，起了又破，最后磨出一层薄茧。汗水浸透衣服，风干，再浸透。他像一株被硬塞进石缝里的野草，不管不顾地向上挣。
偶尔，那道白色的身影会出现在剑坪边缘。
凌清玄从不走近，只是远远站着，看一会儿便离开。萧烬却能敏锐地感觉到那道目光。每当此时，他会咬紧牙关，把木剑挥得更用力些，哪怕手臂酸痛得快要抬不起来。
这日傍晚，萧烬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回到寒玉殿。道童照例送来晚膳，是一碗灵米饭和两样素菜。他埋头扒饭，吃得很快，几乎没尝出味道。
吃完后，他蜷在榻边，盯着自己满是茧子和细小伤口的手发呆。掌心那道被凌清玄治愈的红痕已经淡得快看不见了。
殿门忽然被推开。
萧烬惊得弹起来，看见凌清玄端着一个白玉小碗走进来。碗里盛着乳白色的液体，散发出清苦的药草味。
“手。”凌清玄在榻边坐下。
萧烬迟疑地伸出手。
凌清玄握住他的手腕。那只手很凉，力道却稳。他用手指蘸了碗里的药膏，一点点涂在萧烬掌心的茧子和伤口上。药膏清凉，渗进皮肤时带来轻微的刺痛，随即是舒缓的麻痒。
萧烬僵着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凌清玄的动作。
仙尊垂着眼，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他涂得很仔细，连指缝间细小的裂口都不放过。殿内很静，只有药膏抹过皮肤的细微声响。
“为何拼命？”凌清玄忽然问，手上动作没停。
萧烬愣了愣，半晌才挤出一句：“不想……被瞧不起。”
凌清玄抬眼看他。孩子眼里那团火还在烧，烧得又旺又固执。
“剑道非为赌气。”他声音平淡，“欲速不达。”
萧烬抿紧嘴唇，没说话。他当然知道欲速不达，可他等不了。他必须快点变强，强到足以在这里站稳脚跟，强到……不辜负那个名字。
药涂好了。凌清玄松开他的手，将白玉碗放在榻边。“每日睡前涂一次。”
萧烬看着那碗药膏，又看看自己涂满药膏的手掌。药味清苦，却让他心里某个地方莫名发软。
“多谢……师尊。”他低下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叫。
这是萧烬第一次喊出这个称呼。
凌清玄动作顿了顿，没应声，只是起身朝外走。走到门口时，他停住脚步，背对着萧烬说了一句：
“明日辰时，来静室。”
殿门轻轻合上。
萧烬坐在榻上，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很久。药膏渐渐被皮肤吸收，只留下淡淡的草药香。他小心地把白玉碗捧起来，凑到鼻尖闻了闻。
苦的。
却让他第一次觉得，这清冷的寒玉殿里，有了点别的味道。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