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1946年的秋，雷淞然推开那扇公寓门时，夕阳正浸在拱窗的玻璃上——当年的“八宝丹”灯箱早没了，窗棂却还是旧木色，连裂纹的弧度都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进来吧，门没锁。”
声音从窗下传来时，他指尖还抵在冰凉的门框上。虞卿坐在藤椅里，穿了件藏青布衫，鬓角别着的不是白兰花，是枝干了的腊梅。她手里捏着个折得发皱的小方块，见他望过来，便轻轻展开——是当年那张三等舱船票，纸边黄得像旧时光的痂。
“你胃寒的毛病，没好？”她指了指桌上的珐琅杯，茶烟还在漫，“刚温的。”
雷淞然走过去，看见她掌心的薄茧还在，只是指节添了道浅疤。他在她对面坐下，杯沿的温度和七年前一模一样：“你真在这等了这么久？”
“窗没碎，我就得在。”她笑，指尖碰了碰窗玻璃，夕阳把她的影子投在上面，和他的叠在一处，“去年这窗重新刷了漆，我特意让漆匠留了旧裂纹——怕你回来认不出。”
雷淞然忽然攥住她的手，指腹擦过她发间的腊梅枝：“船票还留着？”
“答应过你的，要拿着它跟你走。”她把船票塞进他掌心，纸页糙得像岁月的纹路，“只是这趟船，晚了七年。”
窗外的天渐渐暗下来，街灯亮了，暖黄的光淌在拱窗上，像当年的霓虹。雷淞然把她的手裹在掌心，忽然听见她轻声说：“你看，这窗还是亮的。”
他抬头，看见窗玻璃上映着两个人的影子——他的西装没了当年的褶皱，她的布衫裹着温软的风，而那扇拱窗，正把满城的光，都裁进了这间旧公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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