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旅舍的公共休息室里,空气混杂着廉价啤酒的微醺、烤面包片的焦香和年轻人肆无忌惮的笑闹声,像一锅煮沸了的、五颜六色的什锦汤。
江归年坐在靠窗的角落,这里光线稍暗,能让他更好地隐藏自己与周遭环境的格格不入。他已经在这里枯坐了近一个小时,手机安静得像一块冰冷的砖头,那条发给周屿的信息,仿佛石沉大海,没有激起半点回音。
屈辱、焦躁、还有一丝被现实反复鞭挞后的麻木,像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他原以为,凭借着学生时代那点浅薄的情谊,周屿多少会顾及旧情,给他一个回复。
可现实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也好。
江归年自嘲地想。八年了,大家都变了。他不再是那个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周屿也不再是需要仰仗他光芒的普通同学。人家或许早就有了光鲜体面的生活,又何必为了他这个“麻烦”自找没趣?
他缓缓站起身,将桌上那杯一口未动的速溶咖啡喝尽,苦涩的味道从舌尖蔓延至心底。他决定放弃了。与其在这里像个乞丐一样等待别人的施舍,不如早点想好Plan B。
就在他转身准备回那个令人窒息的多人间时,一个略带惊讶和不确定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归年?”
这个声音……
江归年浑身一僵,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这个称呼,这种语调,他曾在梦里听过千百遍,醒来后却只剩下冰冷的嘲讽。他不敢回头,害怕这只是一场因心力交瘁而产生的幻觉。
“江归年?”
那个声音又近了一步,带着几分试探,还有一丝压抑不住的惊喜。紧接着,一只温热的手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江归年被迫转过身。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男人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身材高大挺拔,留着一头清爽的短发,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非但没有削弱他眉宇间的英气,反而为他增添了几分斯文儒雅的书卷气。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成熟的痕迹,却也沉淀出一种从容自信的魅力。
是周屿。但又不是江归年记忆中的那个周屿。
“周……屿?”江归年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真的是你!”周屿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那笑容真诚而热烈,像一道暖阳,猝不及防地照进了江归年冰冷的世界。“老天,我刚才在楼下看到你的侧脸,还以为是认错了人。归年,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还住在这种地方?”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江归年有些招架不住。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清冷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路过,歇个脚。”他含糊其辞,目光闪烁,不敢与周屿那双清澈的眼睛对视。
周屿何等聪明,立刻察觉到了江归年身上的疏离和窘迫。他脸上的笑容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担忧。他环顾了一下这间简陋的休息室,眉头皱得更紧了。
“路过?歇脚?”他上下打量着江归年,从他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衬衫,到他眼下淡淡的青黑,再到他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疲惫与落魄,一切都昭示着不对劲。“江归年,你别跟我开玩笑。你现在这副样子,哪里像是来旅游观光的?”
被戳破伪装,江归年索性破罐子破摔,他移开视线,声音低沉:“我……遇到了一些麻烦。”
“什么麻烦?跟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周屿的语气十分诚恳,他拉开江归年对面的椅子坐下,眼神里满是关切,“你一个人来的?你的行李呢?”
“在酒店。”江归年撒了第二个谎,他不能说自己被陆淮之赶了出来,“只是出了点小意外,暂时住不了了。”
“酒店?哪家酒店?我帮你看看能不能解决。”周屿立刻掏出手机,作势就要查询。
“不用了!”江归年连忙制止他,神色少见地显出几分慌乱,“已经没事了,我换个地方就行。”
周屿见他拒绝得如此坚决,也不再强求,只是叹了口气,将自己面前的那杯没动过的橙汁推了过去。“先喝点东西吧,看你嘴唇都干了。”
江归年看着那杯橙黄色的液体,胃里一阵翻腾。他摇了摇头,轻声说:“谢谢,我不太渴。”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周屿是个性格爽朗的人,最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他挠了挠头,试图寻找新的话题。
“对了,你……还和陆淮之有联系吗?”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个问题太过敏感,尤其是在他们关系如此微妙的当下。
果然,江归年的身体猛地一震,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此刻更是白得像纸。他抬起眼,那双清亮的眸子里瞬间布满了冰冷的寒霜,像两把淬了毒的利刃,直直地刺向周屿。
“你提他做什么?”他的声音冷得掉渣,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和厌恶。
周屿被他突如其来的敌意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有些讪讪地解释:“我就是……随便问问。毕竟你们……以前……”
“我们以前什么都没有!”江归年粗暴地打断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压抑了八年的怒火,“周屿,我今天找你,是有事相求,不是来听你追忆我和他那些破事的。如果你不方便,或者不想管,我立刻就走。”
他的态度决绝而伤人,周屿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并非江归年的谁,没有义务无条件地承受他的坏脾气。但看着江归年那双写满痛苦和倔强的眼睛,他终究还是心软了。
“好,好,我不提了。”周屿摆了摆手,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些,“你说吧,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
江归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像是在做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转回头,目光复杂地看着周屿。
“周屿,你还和荷兰皇家设计院的人有联系吗?”他问得小心翼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
周屿闻言,明显愣了一下。荷兰皇家设计院,那是整个欧洲建筑界的殿堂级存在,和他们这些留学生,有着云泥之别。
“皇家设计院?”他迟疑地重复了一遍,“你……怎么会问这个?”
江归年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这个问题很突兀,但他别无选择。
“我需要一份工作。”他直截了当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任何工作都行,绘图员,助理,甚至是打扫卫生的……我只想留在阿姆斯特丹,继续做设计。”
周屿彻底呆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江归年,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归年,你……你在说什么胡话?”他震惊地提高了音量,“你是江归年啊!国内最年轻的高级建筑师,你的作品集拿到任何一个顶级设计事务所,都会被人抢着要!你现在跟我说,你想去皇家设计院扫地?”
“我没有开玩笑。”江归年的眼神黯淡下去,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的项目黄了,公司也……出了点问题。我现在,就是个无业游民。”
他不能再提陆淮之的名字,那会让他最后的尊严荡然无存。他只能将一切归咎于虚无缥缈的“公司问题”。
周屿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他盯着江归年看了很久,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说谎的痕迹,但最终却只看到了满满的疲惫和绝望。
他沉默了。他知道江归年绝不是会无的放矢的人。能让江归年落到这步田地,背后的原因一定非同小可。
“皇家设计院……不是那么好进的。”周屿斟酌着词句,缓缓开口,“尤其是对你这种情况。他们没有公开招聘,职位都是内推或者猎头挖过去的。就算我有认识的人,凭我们这点交情,我也没法直接把一个毫无准备的‘无业游民’塞进去。”
这番话虽然委婉,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帮不上忙。
江归年眼中的最后一丝光亮,熄灭了。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遮住了所有的情绪。
“我明白了。”他站起身,语气平淡得听不出喜怒,“耽误你时间了,抱歉。”
说完,他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周屿急忙也站起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这一次,他的力道很大,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
“江归年,你别急着走!”周屿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你的情况我大概猜到了。是不是……跟陆淮之有关?”
这个名字像一颗火星,瞬间引爆了江归年所有的伪装。
“与你无关!”他猛地甩开周屿的手,声音里带上了压抑已久的嘶吼,“周屿,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我怎么就不能管了?”周屿也被他的态度激怒了,积压在心底的担忧和不满一并爆发出来,“我们是朋友!江归年,你别他妈的跟我装蒜!你以为你住在这种地方,我就看不出来你有问题吗?你那点骄傲和自尊,在你那个前男友面前,一文不值!他陆淮之一出手,就能让你所有的骄傲都变成笑话!”
“你闭嘴!”江归年双眼赤红,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死死地瞪着周屿,“不准你提他!更不准你这么说我!”
“我为什么不能说?”周屿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我今天就要说!八年了,你还是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固执,这么爱钻牛角尖!陆淮之是什么人,你比谁都清楚!他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你现在跟他硬碰硬,有什么好处?你斗得过他吗?”
“我不需要斗过他!”江归年嘶吼道,眼泪却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被他强行憋了回去,“我只需要离他远远的!越远越好!”
“然后呢?然后你就躲到青年旅舍里,等着你的职业生涯完蛋吗?”周屿的语气放缓了一些,但依旧尖锐,“江归年,你醒醒吧!你以为逃避就能解决问题吗?你越是躲,他越是要把你绑在身边!你知不知道,他今天下午,直接把你住的酒店房间给包了?你现在能住进来,还是因为我跟老板打了招呼!”
江归年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他……包了酒店?
难怪他会被取消预订。原来,他连这一点自由,都被陆淮之剥夺了。
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席卷而来,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周屿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一痛,语气也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恳求:“归年,听我一句劝。陆淮之这个人,不能用常理来揣度。你越是用这种决绝的方式反抗,他只会越疯狂。八年前的教训还不够吗?你非要再来一次吗?”
“八年前的教训?”江归年咀嚼着这句话,身体晃了晃,扶住了身后的桌子才勉强站稳。是啊,八年前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那场误会,让他学会了封闭内心,学会了用冷漠伪装自己。可结果呢?他得到了什么?得到了八年的自我放逐和如今的狼狈不堪。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江归年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迷茫和一丝微弱的求助意味,“周屿,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看着他终于卸下防备,露出脆弱的一面,周屿知道,他动摇了。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我有个办法。”周屿缓缓开口,抛出了一个让江归年意想不到的建议,“但这个办法,可能会让你……非常不舒服。”
“什么办法?”江归年急切地问。
“去求他。”周屿说,“不是求他原谅,也不是求他复合。而是利用他。”
江归年愣住了。
“利用他?”他咀嚼着这三个字,只觉得一股屈辱感从心底升起。
“对,利用他。”周屿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像一位运筹帷幄的军师,“陆淮之这个人,骨子里是个掌控狂,但同时,他也是一个极其护短和……重感情的人。尤其是对你。你越是不理他,他越是会把你当成一件需要攻克的战利品。但如果你反过来,主动走进他的领地,甚至表现出……一丝依赖,你觉得他会怎么样?”
江归年沉默了。他想象着陆淮之得知这个消息后的反应,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会不会出现一丝裂痕?会不会……有一丝慌乱?
“你的意思是,我去……接近他?”江归年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不是接近,是‘自投罗网’。”周屿纠正道,“你可以去找他,告诉他,你需要一份工作,一份能让你留在阿姆斯特丹的工作。然后,你就提出,去他的私人建筑事务所。”
江归年瞬间想起了陆淮之在市政厅里提出的那个“同居”建议。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做梦。我宁愿放弃这一切,从零开始。
“他不会答应的。”江归年下意识地反驳,“他提过,被我拒绝了。”
“那不一样。”周屿笃定地说,“那时候,你是在气头上,是在维护你那可笑的自尊。但现在,你是走投无路了。你可以用这个姿态去求他。人在极度渴望某样东西,而又别无选择的时候,是会放下身段的。更何况,你不是要他施舍你感情,你只是要一个工作的机会,一个东山再起的跳板。这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江归年怔怔地看着周屿,大脑飞速运转。
这个计划,大胆、疯狂,而且充满了未知的凶险。一旦失败,他将彻底沦为陆淮之的笑柄,连最后一点翻身的可能都没有。
可是……这似乎是他目前唯一的出路。
留在阿姆斯特丹,拿到项目,证明自己。
这个念头,像一团鬼火,在他死寂的心湖里重新燃起了微弱的希望。
“如果他答应了,我岂不是又要被他牵着鼻子走?”江归年提出了自己的顾虑。
“你本来就已经被他牵着鼻子走了!”周屿一针见血地指出,“从他给你办下结婚证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在他编织的网里了。区别只在于,你是被动地被他拖着走,还是主动地、带着目的性地,在他的网里寻找生机。前者,你会被他吃得骨头渣都不剩。后者,你或许还能……反客为主。”
反客为主……
这四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江归年混沌的思绪。
是啊,他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摆在被动的位置上?陆淮之以为用一张结婚证就能困住他,那他就偏要走进去,看看这个牢笼里,到底藏着什么。
他要让陆淮之知道,他江归年,从来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一股久违的、带着刺痛感的战意,从心底升腾而起。他眼中的迷茫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和冷静。
“我需要怎么做?”他问,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只是那冰冷之下,多了一抹燃烧的火焰。
周屿看到他眼中重燃的光芒,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他松了口气,露出了今晚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很简单。你现在就去他的酒店,找他。记住,不要哭,不要闹,更不要示弱。你就冷静地、客观地,说出你的困境和需求。然后,提出去他的事务所工作。剩下的,就看你的表演了。”
江归年点了点头。他向周屿道了谢,虽然语气依旧平淡,但周屿知道,这份谢意是真诚的。
“不用谢我。”周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自己小心。还有,记住,不管发生什么,随时给我打电话。”
江归年再次道谢,然后转身,步伐坚定地走出了青年旅舍。
夜风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却吹不散他心中的那团火。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他曾经发誓再也不会拨打的号码——陆淮之的私人助理电话。
电话接通了。
“您好,哪位?”
“我是江归年。”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古井,“请转告陆淮之,我要见他。现在。”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助理恭敬而公式化的回应:“好的,江先生。请您稍等,我马上为您安排。”
放下电话,江归年抬头望向对面街角。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依旧静静地停在那里,像一头蛰伏在暗影中的巨兽。
他知道,狩猎的游戏,从现在起,正式开始了。
而这一次,猎人与猎物的身份,或许该换一换了。
总统套房内,灯火通明。
陆淮之站在落地窗前,手中端着一杯威士忌,冰块在琥珀色的液体中缓缓融化。他没有回头,但江归年走出旅舍大门,抬头望向这里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清晰地通过高清监控画面,呈现在他面前的屏幕上。
当看到江归年拿出手机,拨号时,他握着酒杯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
来了。
他果然还是沉不住气,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助理的电话适时地打了进来,汇报了江归年的要求。
“告诉他,我在等他。”陆淮之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平静得听不出情绪。
很快,套房的门铃被按响。
陆淮之放下酒杯,整理了一下衣领,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冷漠神情,仿佛即将见到的不是一个让他思念了八年的爱人,而是一个普通的、前来谈判的对手。
门开了。
江归年站在门口,身姿挺拔,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衬衫,在奢华的水晶吊灯映衬下,显得有些单薄,却又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孤高清冷。
他没有第一时间走进来,只是站在玄关处,目光平静地扫过这间他曾经梦寐以求,如今却只觉讽刺的奢华房间。
“陆总,深夜打扰,抱歉。”他开口,声音清冽,像山间的泉水,带着刻意的疏离。
陆淮之靠在吧台边,双臂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眼神幽深,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江先生客气了。深夜来访,想必是有什么‘要事’要与我谈?”他刻意加重了“要事”两个字,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江归年无视了他的挑衅,缓步走了进来,站在房间的中央,与他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距离。
“我听说,‘星河之塔’的项目,现在是陆氏旗下在负责。”他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消息很灵通。”陆淮之的语气里听不出褒贬。
“我需要一份工作。”江归年深吸一口气,迎上他审视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一份能让我留在阿姆斯特丹,继续从事建筑设计的工作。”
陆淮之挑了挑眉,似乎对他的坦诚感到意外。他本以为,江归年会像只骄傲的刺猬一样,用最难听的话来质问他,而不是如此……冷静地“求”他。
“理由呢?”他问,“你的公司不是已经解决了资金问题?”
“项目黄了,公司也撤资了。”江归年面不改色地撒着谎,他知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辩解都是苍白的,“我需要一个新的开始。”
“所以,你就想到了我?”陆淮之向前走了两步,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让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江归年,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给你工作?”
“因为你有这个能力。”江归年的回答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陆氏建筑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