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陌生的迟疑感,已经多年不曾造访过西炎玱玹的心头。
他在——犹豫。
自大明殿风波平息已有些时日,即便他最终证明了自己的无辜,中原氏族对他的敌视却未曾松动分毫。
与赤水丰隆合谋、以藏兵之计诱使岳梁破坏辰荣山陵园大阵后,表面的压力看似减退,实则暗涌未平。
所有人都劝他迎娶曋氏淑慧。
爷爷语重心长,涂山璟陈说利害,麾下众人纷纷进言——其中劝得最恳切、最频繁的,竟是赤水丰隆。
玱玹何尝不明白?
只要那位曋氏嫡女的花轿抬进门,许多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可每每话到唇边,眼前总会晃过一双泪光莹然的眼。
于是所有权衡利弊的说辞,都堵在了喉间。
若他当真点了头,丰隆恐怕转身就会冲回辰荣府,对着她痛心疾首:“你看,你心心念念的人,不过是个见利忘情的……”
罢了。
联姻之事,暂且搁置吧。总不能让忠心追随之人的至亲,对他寒了心吧?
只是……
玱玹指尖无意识轻叩案几。这么多日过去,馨悦竟一次也未主动寻过他?
难怪总觉得这几日,心头空落落的,像缺了点什么。
西炎玱玹潇潇。
阴影中,一道纤细如墨的身影悄然显现。
西炎玱玹馨悦近日在做什么?
他语气平淡,仿佛随口一问。
自那日之后,他便命潇潇暗中看护馨悦。
凡被他纳入羽翼之下的人与物,他总会生出一种近乎本能的掌控欲——这种将一切牢牢握在手心的感觉,令他沉溺。
潇潇却罕见地欲言又止。
玱玹抬眸,眉峰微蹙:
西炎玱玹直说无妨。
“馨悦小姐这几日频繁出入府库,选了不少防御类法器。”
“还有……”
西炎玱玹还有什么?
“还有两件以鲛绡与隐雾蛛丝织成的隐形法衣。”
玱玹指节蓦地一顿。
“此外,”潇潇继续道,“小姐通过赤水族人掩护,在黑市雇用了三十名顶尖杀手。”
玱玹眼底倏然凝起寒光。
这么大手笔…馨悦究竟想做什么?
西炎玱玹她这几日可曾说过什么?
潇潇略作沉吟:“小姐前日曾问…今夜醉仙阁宴会之事……”
西炎玱玹六大氏齐聚的那个?
玱玹霍然起身。
这个不知轻重的傻子——
西炎玱玹去辰荣府!
辰荣府内,馨悦正对着一面水镜左右转身,身上那件薄如蝉翼的法衣随着动作流转着似有若无的莹光。
在这半仙半妖半凡的世间,竟能做出这般精妙的法器,临走时定要多带几件回去——
辰荣馨悦百合,做得不错。下去领赏吧!
她满意点头。
辰荣馨悦去把昀他们都叫来,今晚按计划行动。
身后忽然响起极轻的脚步声。
她未回头,只微微侧耳。
辰荣馨悦怎么了?不是让你去——
话音戛然而止。
镜中映出一道挺拔身影,玄衣墨发,眸光深晦,正静静立于她身后三步之处。
辰荣馨悦玱、玱玹……?
馨悦骤然转身,指尖无意识地揪住了袖口。
辰荣馨悦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见少女不自觉地后退半步,玱玹眼底掠过一丝极快的不悦。
他向前迈了一步,声音低缓:
西炎玱玹怎么这副表情?馨悦莫非不想见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