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卷着香樟树的叶片掠过窗台,允槿正在笔记本上画十二个星轨修正图。笔记在本上画出一道道清晰的轨线,把猎户座的腰带三颗星连成歪斜的等边三角形——这是她连续第三周发现星图轨迹与观测结果出现了偏差。
“又在对着星星发呆啊?”后桌姜雨林把一瓶冰镇可乐放在她手边,瓶身凝的水珠滴落在笔记本上,晕开一小片墨迹,“再盯着天顶仪看,你的眼睛都要成望远镜了。”
允槿没抬头也没回答,指尖指了指纸上的参宿四:“你不觉得奇怪吗?上周这里明明偏差了17角秒,今天观测又回到了原位。”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只有自己能懂的执着,“就像有人悄悄在宇宙中拨动了星轨。”
姜雨林凑了过来,视线却落在扉页的标题上——《星图异常记录》。
这个总是独来独往,平时显得很木讷的女孩,包里却装着星图手册和便携式望远镜,连校服的第二颗纽扣上都别着北斗七星的徽章。
“或许是仪器误差?”姜雨林试图用理性解释,却被允槿突然抬起的眼睛打断。她的瞳孔很亮,像打翻了星河一般。
“你看今天的猎户座,腰间中间那颗星比昨天亮了0.1等。”她指向窗外,教学楼顶的天空正慢慢褪去白昼的蓝色,“用肉眼可能看不出来,但数据不会骗人。
姜雨林顺着允槿手指的方向看去,什么也没看到,只能看到一群鸟和灰蒙蒙的天空。
她刚想说“你最近是不是熬夜太多了”就见允槿抓起书包就往教室门口走,望远镜的挂绳在背会晃出轻快的弧度。
姜雨林看着她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低头捡起允槿落下的笔记本。
风吹开最后一页,上面用红笔写着一行小字:“当特定星座连续出现三次偏差时,会触发什么?”她突然想起天文社社长说过的:“校园天文台的老望远镜总在半夜发出诡异的声响。”竟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天台的门没锁,姜雨林推开门时,正看见允槿站在栏杆边,校服被吹的在空中鼓起。
她转过头,眼睛锃亮锃亮的:“雨林,你看!参宿五的位置,和我三个月前在野营时观测到的一模一样。”
她把望远镜递给姜雨林,镜片上还残留着她的余温:“你看参宿五右侧,是不是有个很淡的光斑?”星图上标注的是空白区域。
姜雨林接过望远镜,调整焦距时指尖还有些发烫。
当那颗原本应该空白的区域在视野里浮现出微弱的光点时,她忽然理解了允槿的执着——那不是仪器误差,更不是幻觉。光点稳定的闪烁着,像一枚被遗忘在宇宙里的书签。
“这不可能。”姜雨林喃喃自语道,她从小跟着天文爱好者的父亲观测星空,对猎户座的星图熟悉得能背下来,“最新的星表上根本没有记录这里有恒星。”
“所以才叫异常啊。”允槿从书包里翻出星图手册,指尖在参宿五的位置画了个圈。三个月前,我也见过这个光斑。但我老家有个传说“星轨校准者。”
她的声音低了些,带着点回忆的温度:“祖父说,咱们老家那片山以前是观星圣地,老一辈人相信,当猎户座出现异常光斑时,就是星轨校准者在人间寻找继承者。
他们能看见星星的轨迹变化,还能通过特定的仪式,把偏离的星星送回原位。”
姜雨林忍不住笑了:“你还信这个?”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允槿的眼神黯淡了一瞬,像被云层遮住的星光。
她赶紧补充:“不过这个光斑确实奇怪,要不要明天去天文社问问社长?他有专业的观测设备。”
允槿却摇了摇头,指尖轻轻敲着星图手册上的日期:“祖父说,校准者的秘密不能随便告诉他人。而且……”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天文社的申请表,我还没交。”
但这颗星,说来也奇怪,和几个月前从图书馆借来的《百年星图汇编》里的记载完全不同。
允槿迟疑了片刻又忽然顿悟:“去古籍社!”她眼里的光比星星还亮。
古籍修复社的活动室藏在图书馆三楼最深处,门上挂着“非社员禁止入内”的木牌,钥匙孔形状恰好是个缩小的北斗七星。
允槿从书包挂件上拿下来细小的钥匙孔。
姜雨林很疑惑她为什么有钥匙。“我经常来这,自然就有了钥匙。”允槿像是看穿了她的疑惑。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股混合着旧书和松节油的味道扑面而来。
活动室里堆满了待修复的古籍,最里面的书架上摆着一排贴着星座标签的盒子,允槿径直走向标着“猎户”的木盒,从里面抽出一本深蓝色封皮的旧书。
“九点二十三分。”允槿指着地图上的点:"这对应的是古籍社,而这恰好是天文社。”
姜雨林有些明白:“那我们现在就去天文社,我是社员,我可以带你去。”
“不过你得告诉我,那个星轨校准者的传说,还有什么细节?”允槿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祖父说,校准者需要找到三颗‘钥匙星’,当它们连成直线时,就能打开星轨的秘密通道。
第一颗钥匙星,就藏在猎户座的异常光斑里。”
她忽然停下脚步,指着教学楼墙面上的爬山虎阴影:“你看那片影子的形状,像不像猎户座的腰带?
姜雨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你想象力太丰富了,还真像是三颗连成一线的星星。”就见允槿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一支荧光笔,蹲在地上画了起来。
她画的不是星图,而是一个简单的符号——圆圈里套着三颗连成直线的星星,和她校服纽扣上的北斗徽章截然不同。“这是校准者的标记。”
允槿解释道,“祖父留给我的木盒,就刻着这个符号。”
姜雨林的视线落在那个符号上,忽然想起上周打扫图书馆旧书区时,在一本民国时期的天文笔记里见过一模一样的图案。
那本笔记的最后几页被撕掉了,只留下一张夹着的星图,上面用毛笔圈出了猎户座的位置,旁边写着“庚申年秋,三星归位”。
姜雨林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荧光符号被晚风吹得渐渐模糊。
远处的天空中,猎户座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那颗异常的光斑像在无声地召唤。
她摸了摸口袋里天文台的钥匙,忽然觉得这个被星轨缠绕的秋天,会比任何一本天文手册都要精彩。
她也决定和这个木讷的人探索下去,姜雨林想起那本民国笔记,忽然问道:“‘庚申年秋,三星归位’是什么意思?今年不就是庚申年吗?”她记得历史老师说过,干支纪年每六十年一轮回,最近的庚申年正是当下。
允槿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翻开笔记本,在星轨异常记录的扉页上用红笔写着:“待庚申秋至,校准者现世”。
允槿手里的木盒,对应着校园建筑——天文台、图书馆、校门。
远处的天文台突然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比平时的观测时间早了整整两小时。
姜雨林抓起星图:“去看看!老望远镜说不定在回应木盒的信号。”
“三星归位,石狮吐珠。姜雨林嘴里念叨着笔记里的话,视线正对上允槿的目光。
她的瞳孔里映着漫天星光,像盛着整个宇宙的秘密。
远处的钟楼敲响了十一点的钟声,老望远镜发出悠长的嗡鸣,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三星连线之日,奏响古老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