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牵挂

“一个时辰过后，你受苦受累的日子也算到头了。”

杨戬说完，像自言自语，轻轻的说：“可是我呢，我的遗憾太多了，也太大了……”

要说最大的遗憾，是临终前不能亲自和她道一声别。仙子，终究是杨戬食言了……

“杨戬！”

高天之上，那抹令他魂牵梦萦的身影自月中来，落在云端。

“仙子。”杨戬仰起头，怔住了。连日来在绝望中滋生的自弃与猜疑，让他几乎以为这只是濒死前的幻影。

然而，下一瞬。温暖而不灼热的月光将他笼罩起来。

不是幻觉。

她真的来了。

在他彻底放弃希望时，她如约而至，踏月而来。

“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杨戬的心黯然下来，不紧不慢轻轻的说：“对不起仙子，杨戬食言了，还是没能把弱水送回天上去。”

“送……我是说你怎么能放弃自己的生命？！你不是答应过我，好好活着吗？”

如今他能在离开之前，见仙子一面，已经知足了。但是他已经缺少了活下去的理由。

“仙子，杨戬真的很累了，有些事，想不通，也不想再想了。一路走来，杨戬已经连累了太多人，包括仙子。这条路，太苦、太累。”

“可没有人认为是你连累了他们啊，你没有错！”

杨戬嘴角扯出一个极其疲惫的弧度，“仙子，对错……真的重要吗？三妹有了宝莲灯，可以好好照顾自己了。杨戬……没有什么牵挂了。”

嫦娥看他这样，只以为寸心回不去西海，杨戬依旧会给她承诺，对她负责。觉得此时只有唤醒他对寸心的责任感，才能叫他留下来。于是说：“你的生命，就只为了你妹妹吗？我说过，爱是互相付出。你就这样离去，那个为你付出的人该怎么办？”

杨戬悲怆的眼里多了几分希冀，“仙子……那个人，真的需要杨戬的付出吗？”

他问的是她。问的是眼前这个，在他最绝望时，多次帮助他、救他命的人。他以为她说的是“互相付出”，是在回应他那份连自己都觉得僭越的心思，仙子对他付出，而自己还没有对她付出。

嫦娥不知道的是，由于她之前的乱入，导致寸心根本没有救过他，只是帮他捡到了斧头，后面帮他画了水下地形图。她仍思路清晰地沿着自己的预设走——在她看来，杨戬口中的“那个人”，自然是因他而“付出”、如今处境尴尬的寸心。

于是，她语气肯定，甚至带着几分告诫的意味，重申道：

“当然了！你忘了我说的了吗？如果一味地付出而得不到回报，爱会变成占有欲。”

她想到原剧中寸心后来的偏执，更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此刻的杨戬。“三公主对你，或许最初是欣赏，是侠义相助。但若你一味接受她的帮助，却从不回应，不明确态度，甚至一死了之，让她所有的付出都落空……那种失落和不甘，会变成什么？杨戬，你忍心看着一个原本明艳活泼的姑娘，因为你的缘故，变得面目全非吗？”

她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完全是从“对剧情负责、对角色负责”的角度出发。她以为自己点明了要害，是在帮杨戬认清对寸心的责任。

然而，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清楚地看到，杨戬眼中那簇刚刚燃起的希冀之光，骤然熄灭了。不是缓缓暗淡，而是像被冰水兜头浇下，“嗤”地一声，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烬和刺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