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杨戬眼中翻腾的挣扎与茫然，知道那些话正在他心中掀起风暴。
此刻，他只是个被重担压垮、信仰崩塌的少年，他需要的不是更多的指责或空洞的鼓励，而是有人帮他看清。
杨戬张口欲言，却猛地捂住胸口，剧烈的呛咳猝然打断了自己。
嫦娥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迅速托住他肘弯，另一手稳稳撑住他后背，将他往床头玉枕方向带。
“别急着说话。”她声音不高，力道却实在，半扶半按地让他靠稳。
杨戬在她的扶持中艰难地喘匀气息，咳得眼角泛红。
待呼吸稍平，他才抬起眼，看向近在咫尺的她，目光里混杂着未散的痛楚与一丝受宠若惊：
“仙子觉得，我那样想……是错的？”
“错了。”
她把他扶稳后收回手，毫不回避地迎上他咳得发红的眼睛。
“把‘起因’和‘全责’混为一谈，就是错的。”
“你恨玉帝，打上天来，这是因。但他手握闸柄，选择放水淹三界，这是他的责。”
她的手指向云层下方，声音沉下去，“而弱水此刻正在吞噬的性命，这才是果，是现在摆在你眼前，你伸手或许还能够到的、实实在在的东西。”
杨戬呼吸一滞，胸口随之一闷，几声压抑的呛咳再度溢出唇角。他垂下眼睫，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黯淡。
“仙子说这些……咳……”他声音低哑，带着自嘲的涩意，“原是为了让杨戬……去治水。”
他以为她是不同的。方才那近在咫尺的关切与支撑，让他几乎错觉，那是一份纯粹的理解。原来，终究还是为了让他去帮天庭治水。
“仙子还真是天庭的好臣子啊！”
他这话说得阴阳怪气，语气里还带了几分他都没发现的赌气，还故意略微偏头不去看她。
嫦娥被他这句话噎得明显一顿，一口气倒抽回去，眼皮都跟着跳了跳。
叛逆期的小孩！
这念头无比清晰地划过脑海，几乎要脱口而出。她赶紧抿住唇，把那点不合时宜的吐槽压回去。
“杨戬，”她连名带姓叫他，带着一丝又好气又好笑的无奈，“我若真是天庭的好臣子，此刻就该押你去瑶池领赏，而不是在这里听你说这些……孩子气的话。”
听见“孩子气”这三个字，杨戬倏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他眼睛此刻瞪得微圆，眉头微蹙，倒真显出几分少年人特有的、被戳中心事般的愕然与羞恼。
他胸口起伏了几下，最终只从喉咙里挤出几个低哑的字：“杨戬不是孩子！”
这话说得没什么底气，反而更显出一股倔强。
他重新垂下眼，下颌线绷得紧紧的。那姿态，像只被逆毛捋了一把、又不知该如何发作的幼兽，只能把所有的无措和委屈都憋回肚子里，撑出一副冷硬的壳。
嫦娥见他这副模样，嘴角没忍住，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喉咙里溢出一点气音，像是被逗乐了，又强行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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