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第十三章 暮雨寻梅寄闲思

一夜轻雨敲窗，晨起时雨势未歇，细密的雨丝斜斜织着，将小院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烟霭里。苏晚醒时，鼻尖先萦绕着淡淡的梅香，混着雨后湿润的草木气息，清润沁人。披衣起身推窗，见院角那株老梅竟零星绽了几朵花苞，粉白的瓣儿沾着雨珠，在微凉的晨光里透着几分娇憨，陆屿正立在梅树下，执一把油纸伞，细细拂去枝桠上的积雨。

“这梅竟悄无声息开了花苞。”苏晚倚在窗边轻声道，指尖触到微凉的窗沿，眼底漫起笑意。陆屿转头望来，伞沿的雨珠顺着竹骨轻落，溅起细碎的水花，他眉眼温润：“昨夜雨细，想来是沾了雨气才催开了花苞，待晴日该会开得更盛。”说话间，他抬手折下一枝带着花苞的梅枝，小心避着雨珠，缓步走到窗前递来。

苏晚伸手接过，梅枝带着雨后的清润，花苞轻垂，似含着满心娇羞，她低头轻嗅，淡香萦绕鼻尖，笑道：“插在案头的瓷瓶里，倒能添些雅趣。”转身寻来素白瓷瓶，注了半瓶清水，将梅枝细细插好，摆在窗下案头，雨丝透过窗棂落在花瓣上，晕出淡淡的水渍，愈发显得清新雅致。

三花猫蜷在暖炉旁，偶尔抬眼望一眼案头的梅枝，又懒洋洋地缩起身子，发出细微的呼噜声。陆屿收起油纸伞，拂去肩头的潮气，转身往灶间走去：“雨日天凉，煮些姜枣茶暖身，再蒸几样软糯的点心，可好？”苏晚颔首应下，取来昨日做好的红叶书签，坐在灯下细细端详，烛火轻摇，映着红叶的纹路，倒与案头的梅枝相映成趣。

姜枣茶的暖意渐渐漫开，混着梅香飘满小院，待茶煮好时，雨势渐缓，零星的雨丝落在青瓦上，发出轻细的声响。两人坐在窗边案前，捧着温热的姜枣茶，小口啜饮，甜暖的滋味顺着喉间滑下，驱散了雨日的微凉。苏晚捻起一枚书签，轻轻夹进手边的话本里，抬眼望向窗外：“这般雨日，倒适合窝在屋里看书，听着雨声，格外清静。”

“前几日从镇上寻来几本新的话本，放在书架第三层，若是闷了，便取来看看。”陆屿放下茶杯，指尖轻轻拂过案上的梅枝，“等雨停了，后山的苔藓该长得愈发厚实，若是喜欢，可去寻些形态别致的，铺在案头的盆景里。”苏晚笑着点头，想起往日雨后后山的景致，青苔覆着石阶，沾着雨珠，倒有几分古朴雅致。

午后雨势渐歇，天边泛起淡淡的晴光，云层渐渐散开，偶尔有几缕阳光透过云层洒下，落在湿漉漉的院落里，映出细碎的光斑。两人携了竹篮，往后山缓步而去，雨后的山路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两旁的草木被雨水冲刷得格外鲜亮，叶片上的雨珠顺着纹路滚落，砸在石阶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循着往日的小径前行，果然见石阶旁、树根处覆着一层厚实的青苔，翠绿鲜亮，形态各异，有的铺展如绒毯，有的蜷缩似碧纹。苏晚蹲下身，小心拨开沾在青苔上的落叶，指尖轻触，温润绵软，她笑着转头：“这般好看的青苔，铺在盆景里定是雅致。”陆屿取来小铲，轻轻铲起几块形态规整的青苔，小心放进竹篮里，又顺手拾了几块圆润的鹅卵石，打算衬着青苔摆放。

行至半山腰，忽见一丛野兰开在石壁下，叶片修长翠绿，沾着雨珠，淡紫色的花瓣轻展，带着清雅的香气，在雨后的晨光里格外显眼。苏晚驻足细看，眼底满是喜爱：“寻常难得见这般清秀的野兰，若是能移栽几株回小院，倒是不错。”陆屿上前细细查看，见兰草根系扎实，便小心挖起几株，用湿润的泥土护住根系，放进竹篮深处。

待寻得满意的青苔与兰草，日头已渐渐西斜，天边染着淡淡的橙红，余晖洒在湿润的枝叶上，泛着柔和的光泽。两人缓步返程，竹篮里盛着青苔、兰草，还顺手摘了些新鲜的野菜，一路伴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倒也惬意。回到小院时，暮色渐浓，檐下灯笼亮起，柔和的光芒映着湿漉漉的青瓦，别有一番韵味。

陆屿去整理带回的兰草与青苔，寻来闲置的陶盆，装上疏松的泥土，将兰草细细栽下，又把青苔铺在盆边，嵌上圆润的鹅卵石，一盆清雅的盆景便渐渐成型。苏晚则在灶间忙碌，将带回的野菜洗净，搭配着家中的食材，炒了几样清淡的小菜，又熬了一锅鲜美的菌菇汤，饭菜的香气混着梅香，漫满了整个小院。

晚饭过后，天边已彻底暗下，零星的星光透过云层洒下，伴着轻缓的晚风。两人坐在院中，望着案头的兰草盆景与窗下的梅枝，偶尔低声交谈几句，三花猫跳上石桌，蜷在两人中间，静静望着天边的星光。苏晚靠在陆屿肩头，感受着身旁的暖意，听着晚风拂过枝叶的轻响，心底满是平和。

“待梅花开尽，春日便该来了，到时候后山的桃花该开得盛了。”苏晚轻声道，眼底满是期待。陆屿抬手轻揽住她的肩头，语气温柔：“春日便陪你去看桃花，摘几枝插瓶，再寻些鲜嫩的桃花瓣，做些桃花酥，也算不负春光。”苏晚轻轻颔首，指尖握着他的手，掌心的暖意传来，这般平淡的相伴，没有跌宕起伏，却在岁岁朝朝的相守里，藏着最绵长的温柔。

夜深时，凉意渐浓，两人起身回屋，案头的梅枝仍散发着淡香，烛火轻摇，映着满室清宁。苏晚躺在床上，听着窗外轻缓的风声，想着白日寻来的兰草与青苔，身旁是安稳的陪伴，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渐渐沉入梦乡。雨过天晴后的夜，格外静谧，小院里的草木在夜色中静静生长，等待着明日的晨光，也守护着这细水长流的岁岁安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