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的风波在季南风“不澄清、不否认、不理会”的三不政策下，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热度反而渐渐降了下去。毕竟，当事人之一完全无所谓，另一个虽然咋咋呼呼但也没什么实质行动，看客们久了也觉得无趣。
沐时言在经历了最初的暴跳如雷和心慌意乱后，见季南风始终那副死样子，也只好强迫自己把这事儿抛到脑后——虽然“你很在意”三个字偶尔还是会像魔音灌耳一样在他脑子里回响，让他莫名烦躁。
周五下午，终于熬到了放学铃响。这意味着连续两天可以暂时摆脱季南风的“魔爪”和那些令人头疼的公式。沐时言感觉连空气都变得自由起来。
他早就和几个哥们儿约好了，放学直奔学校后街的网吧。那里机器还行，价格也便宜，是他们这群人的据点儿。
“言哥，快点！去晚了没连座了！”死党赵强勾住沐时言的脖子，催促道。
“急什么！”沐时言嘴上说着，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加快，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他已经好久没痛痛快快打游戏了。
一行人吵吵嚷嚷地冲进网吧，熟悉的烟味、泡面味和键盘敲击声扑面而来，对沐时言而言，这简直是天堂的味道。他们熟门熟路地开了机子，在一片“登号登号”、“开黑开黑”的嚷嚷声中，迅速进入了战斗状态。
沐时言戴上耳机，全身心投入到激烈的游戏对战中，手指在键盘鼠标上飞舞，嘴里不时爆出几句粗口或指挥，把什么数学作业、什么季南风、什么狗屁谣言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
就在他操控的角色完成一次精彩的四杀，激动地一拍桌子大喊“牛逼！”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一个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他猛地一僵，下意识地扭头看向网吧门口。
只见一个清瘦挺拔的身影正站在柜台前，似乎是在开机子。那人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侧脸干净，气质与网吧里乌烟瘴气的环境格格不入.
不是季南风又是谁？！
沐时言瞬间石化，大脑一片空白。季南风？！他来网吧干嘛？！他这种好学生不是应该回家看书或者去图书馆吗？！
一种类似于被家长在游戏厅抓包的、混合着惊恐和荒谬的感觉瞬间席卷了沐时言。他第一反应是缩起脖子，试图把自己藏到显示器后面，心里疯狂祈祷：没看见我没看见我……
然而，老天爷今天显然没站在他这边。
季南风似乎感应到他的视线，办完手续后，目光随意地扫了过来，然后，精准地定格在了正试图把自己缩成一团的沐时言身上。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
沐时言能从季南风那双平静的眼睛里，清晰地看到一丝……惊讶？然后，那惊讶很快转化为一种了然，甚至带着点……难以察觉的玩味？
完了！沐时言脑子里只有这两个字。
季南风并没有立刻走过来，而是先找到了自己开的机子，坐了下来。他开的机子，好死不死，就在沐时言斜后方不远的位置！
沐时言如坐针毡，感觉后背像被针扎一样。游戏里队友的呼喊他完全听不见了，满脑子都是：他怎么来了？他看见我了！他会不会告诉李老师？虽然他在季南风那里可能也没什么好形象，但网吧被抓包，性质不一样啊！
赵强还在一旁大呼小叫：“言哥！你干嘛呢！挂机啊？！快上啊！”
沐时言哪有心思打游戏，他偷偷摸摸地回头瞥了一眼，只见季南风已经打开了电脑，但并不是在玩游戏，而是在……查资料？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字，好像是什么文献或者新闻页面。
他来网吧……学习？！
这个认知让沐时言更加凌乱了。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学霸？！
就在沐时言内心天人交战，纠结是立刻下线跑路还是硬着头皮假装没看见时，季南风却主动站了起来，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沐时言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下意识地握紧了鼠标，仿佛那是他的武器。
季南风走到他身边，脚步停下。他没有看沐时言屏幕上激烈的战况，目光直接落在沐时言那张写满了“心虚”和“慌张”的脸上。
“沐时言。”季南风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在嘈杂的网吧里，却清晰地传入沐时言耳中。
“……干、干嘛？”沐时言梗着脖子，试图维持最后的镇定，但声音里的颤抖出卖了他。
季南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旁边空着的座位——赵强刚才跑去上厕所了。然后，他做了一件让沐时言目瞪口呆的事。
他非常自然地在那个空位上坐了下来，就坐在沐时言旁边。
沐时言：“！！！”
他全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季南风想干嘛？！近距离监视吗？！
“作业做完了吗？”季南风开口，问出的却是让沐时言差点吐血的问题。
在网吧！在周围一片“Fire in the hole!”和键盘噼啪作响的环境里！问他作业做完了吗？！
沐时言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是羞的，也是气的。他感觉周围似乎有不少目光看了过来，带着好奇和窃笑。这简直是他人生中最社死的瞬间之一！
“关……关你屁事！”沐时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下周一要交。”季南风仿佛没听到他的抗拒，自顾自地提醒，语气平淡得像在图书馆聊天，“数学练习册P35-36，还有物理卷子及语文背的。”
沐时言：“……” 他现在只想把耳机扣在季南风头上！
“还有，”季南风顿了顿，目光扫过沐时言屏幕上花里胡哨的游戏界面，补充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威慑力，“玩可以，别太晚。李老师可能会偶尔‘关心’一下学生的课余生活。”
沐时言的心脏又是一抽。这已经不是暗示，是赤裸裸的威胁了！用李老师来威胁他！
他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在季南风平静的目光注视下，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当场抓获的逃兵，所有的反抗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知道了！”沐时言几乎是吼出来的，然后愤愤地摘下耳机，对着麦克风喊了句，“强子！我有点事先走了！”也不管队友的哀嚎和赵强在厕所里的回应，直接退游戏，关机，动作一气呵成。
他站起身，恶狠狠地瞪了季南风一眼，却发现对方正微微仰头看着他，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丝极淡的……笑意？
沐时言更气了，一刻也不想多待，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逃。
季南风看着沐时言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网吧门口，才缓缓收回目光。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回到了自己的机位前，继续查看着屏幕上那些关于编程和算法基础的资料——他家那台老旧的电脑运行大型软件太卡，网吧的机器配置反而更合适。
只是，他的嘴角，在无人注意的时候，轻轻向上弯起了一个清晰的弧度。
看来，偶尔来一次网吧，似乎……也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而冲出网吧的沐时言，站在傍晚的街道上，迎着微凉的风，大口喘着气。脸上还火辣辣的，一半是羞愤，一半是那种被完全看穿、无力反抗的憋屈。
季南风……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居然连网吧都能追过来！还让他经历了如此社死的一幕！
他咬牙切齿地发誓，下次一定要找个更隐蔽的据点！
可是，为什么在愤怒之余，心里又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念头：季南风刚才坐在他旁边的时候……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
这个念头刚一冒头，就被沐时言强行摁了下去。
一定是被气糊涂了！对，一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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