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相对而言）的日子过了没几天，一股诡异的暗流开始在高二（七）班涌动。
起初是沐时言发现自己去接水或者上厕所时，总感觉有若有若无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等他疑惑地看过去，那些目光又迅速移开，伴随着压抑的窃窃私语和意味不明的低笑。
“搞什么鬼？”沐时言皱着眉，用胳膊肘捅了捅前桌的男生，“喂，他们老看我干嘛？我脸上有花？”
前桌男生回过头，表情有点古怪，欲言又止，最后支支吾吾地说：“没……没什么，言哥，可能就是……觉得你最近挺用功的？”说完就赶紧转回去了，肩膀还可疑地耸动着。
用功？沐时言更纳闷了。他虽然被季南风逼着抄作业（在他心里那还是抄，不是参考），但离“用功”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直到下午体育课自由活动，他坐在篮球场边休息，听到不远处几个女生扎堆聊天，声音不大，但顺风飘来了几个关键词，让他瞬间竖起了耳朵。
“……真的假的？季南风主动要求的？”
“千真万确！听说李老师本来想安排别人，是季南风自己提出要帮沐时言的！”
“天啊……为什么呀？沐时言那种……”
“还能为什么？你想想，季南风那种性格，会对谁这么‘上心’？天天盯那么紧……”
“对啊，还一起吃饭！有人看到他们中午老是一起消失！”
“不会是……那种意思吧？”
“哇！学霸和校霸？好带感！”
“嘘！小声点！他就在那边呢！”
沐时言手里的矿泉水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猛地转过头，看向那几个因为他突然动作而惊慌失措的女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们在说什么？
季南风主动要求帮扶他？
哪种意思？
哪种意思？！
一个荒谬又惊悚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沐时言的大脑！难道……班里在传他和季南风的……绯闻？！
“放屁！”沐时言猛地站起来，吼声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那几个女生，“你们他妈胡说什么呢！”
女生们吓得花容失色，一哄而散。
但沐时言的怒火却无法平息。他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在球场边烦躁地踱步。怪不得！怪不得最近大家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怪不得前桌那小子支支吾吾！
季南风主动要求帮扶他？这怎么可能！明明是李老师强行安排的！还有一起吃饭？那只是因为食堂没位子，天台比较清静而已！怎么到别人嘴里就变了味？
这谣言是哪个孙子传出来的？！让他知道了非揍得他满地找牙不可！
然而，愤怒过后，一股更深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慌乱涌了上来。他和季南风……那种关系？光是想想就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太离谱了！两个男的……怎么可能！
可是，为什么心里会有点……发虚？
他不禁回想起最近和季南风的相处。季南风对他，好像……是有点不一样？比起对别人那种彻底的冷淡，对他，似乎多了点……耐心？甚至……纵容？比如那个离谱的“包子交易”，比如冒险传纸条……
难道季南风真的……
“不可能！”沐时言用力甩头，把这个可怕的猜想甩出脑海。季南风那种脑子里只有学习的家伙，怎么可能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这肯定是误会！是那些闲得蛋疼的人瞎编的！
他必须找季南风说清楚！必须澄清这个该死的谣言！
放学铃一响，沐时言第一次没有磨蹭，几乎是踩着铃声冲回了教室。他一把抓住正在慢条斯理收拾书包的季南风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季南风微微蹙眉。
“喂！季南风！你听到班里那些谣言了吗？”沐时言压低了声音，语气又急又气，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
季南风抬起眼，平静地看着他：“什么谣言？”
他的眼神太过清澈坦然，反而让沐时言一肚子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他张了张嘴，那句“他们说你看上我了”怎么也说不出口，太他妈羞耻了！
“就是……就是……”沐时言憋得脸通红，最后含糊道，“就是说我们俩……关系不正常的那些屁话！”
季南风沉默地看着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他轻轻挣开沐时言的手，继续收拾书包，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无聊的传言而已，不用理会。”
“不用理会？！”沐时言拔高了声音，“他们说你看上我了！这能不理吗？！”情急之下，他直接把最核心的“指控”吼了出来。
话音刚落，教室里还没走的几个同学瞬间安静下来，齐刷刷地看向他们，眼神充满了震惊和……八卦的光芒。
沐时言：“……” 完蛋，说漏嘴了！
季南风收拾书包的动作也顿住了。他抬起头，再次看向沐时言，这一次，他的目光里多了些别的东西。不是惊讶，不是愤怒，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深邃，仿佛平静的湖面下暗流涌动。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沐时言，看了好几秒钟，直把沐时言看得浑身不自在，头皮发麻。
就在沐时言以为他要爆发或者嘲讽的时候，季南风却突然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嘴角，那弧度极浅，转瞬即逝，快得让沐时言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然后，他听到季南风用那种一贯平静的、却在此刻显得格外意味深长的语气说：
“哦？他们是这么说的？”
沐时言：“？？？”
不是，这反应不对啊？！他难道不应该立刻义正言辞地否认吗？！这个“哦？”和反问句是什么意思？！
季南风没再看他，背起书包，径直朝教室外走去。经过沐时言身边时，他脚步微顿，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
“清者自清。或者，你很在意？”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沐时言一个人僵在原地，大脑彻底宕机。
清者自清？你很在意？
季南风这模棱两可的态度，比直接否认更让沐时言心慌意乱！这家伙到底什么意思？！他是默认了？还是觉得这谣言可笑到不值一提？那句“你很在意”又是什么鬼？！他当然在意！他可是直男！笔直笔直的！
可为什么，季南风那句淡淡的“你很在意”，像根小刺一样，轻轻扎了他一下，留下一种微妙的、挥之不去的痒意？
沐时言看着季南风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又感受到周围同学那些更加炽热和探究的目光，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该死的谣言，非但没澄清，好像……因为季南风那该死的反应，变得更扑朔迷离了！
而此刻，走在前面的季南风，在无人看到的角落，指尖轻轻拂过刚才被沐时言用力抓住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滚烫的温度和急促的脉搏。
谣言么？
他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无人能懂的情绪。
或许，并不全是空穴来风。
只是某个当事人，迟钝得如同榆木疙瘩罢了。
这场由“帮辅”引发的乌龙绯闻，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沐时言心里激起了远比想象中更大的涟漪。而季南风的态度，则让这池水，变得更加浑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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