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安是被沈清和半哄半劝着离开王家峪的。
第二天一早,顾衍安排了县里的警车送她,沈清和亲自把她送到村口。她穿着那条被泥水溅脏的蓝棉布裙,眼睛红肿,脸上没什么血色,看到沈清和时,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
“回去好好休息。”沈清和递给她一个保温杯,“里面是红糖姜茶,路上喝。”他顿了顿,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这个给你。”
布包里是两只手工缝制的小猫挂件,一针一线都很细密,正是他养的煤球和年糕的样子。
江念安接过布包,指尖触到温热的布料,眼眶又热了。她用力点了点头,转身钻进警车,没有回头。她怕一回头,眼泪又会掉下来。
沈清和站在村口,看着警车扬尘而去,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转身往村里走。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是昨晚给师傅师母发的消息,详细说了王家峪的事,最后一句是:“她吓坏了,我让她先回去。”
——
江念安回到家时,庄园里静悄悄的。管家接过她的行李,低声说:“先生和夫人一早就回来了,在客厅等您。”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客厅的门。爸妈坐在沙发上,看到她进来,立刻站起身,脸上满是心疼。
“念念。”江念快步上前,一把抱住她,声音哽咽,“受苦了。”
陆衍之拍了拍她的背,没说话,但眼神里的担忧藏不住。
江念安靠在妈妈怀里,紧绷了一路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她没说王家峪的具体情况,只是摇着头说:“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我们都知道了。”陆衍之递给她一张纸巾,“清和跟我们说了。”
江念安愣住了。
“那地方太偏太乱,不适合你待。”江念擦去她的眼泪,语气坚定,“我已经跟局里请了长假,给你放三个月假,出去走走吧。”
“放假?”
“对,放假。”陆衍之点头,“你这孩子,从小就好强,什么事都想做到最好。可弦绷得太紧会断的,该歇歇了。”他看着女儿手臂上那道浅浅的疤痕,又想起沈清和描述的昨晚的场景,心里就一阵后怕。
他们让她进特殊案件组,是想让她历练,不是让她置身于这种可能危及人身的境地。尤其是这次,若不是沈清和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想去哪?爸妈陪你去。”江念笑着说,“或者你自己去,我们给你安排好。”
江念安摇摇头:“我想自己走走。”她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消化那些恐惧,也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
“好。”陆衍之同意了,“钱不够跟家里说,注意安全,每天报个平安。”
“嗯。”
——
三天后,江念安背着简单的行囊,踏上了南下的火车。她没去那些热门的旅游城市,而是选了一个靠海的小城。
小城的节奏很慢,街道两旁种着高大的榕树,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在脸上很舒服。她租了一间能看到海的民宿,每天早上沿着海岸线散步,中午在巷子里的小饭馆吃一碗海鲜面,下午坐在海边的礁石上看书,晚上听着海浪声入睡。
远离了血腥的现场,远离了办公室的忙碌,她的生活突然变得简单而宁静。手腕上的翡翠手镯在海风中轻轻晃动,像是在为这难得的悠闲伴奏。
她给沈清和发过一条消息,告诉他自己很安全,谢谢他的小猫挂件。沈清和回复得很简单:“好好玩,案子有进展会告诉你。”
她也给顾衍发过消息,问王家峪的案子怎么样了。顾衍说,那几个男人已经被治安拘留,王老五的案子也查到了眉目,是邻村的一个惯偷干的,已经抓到了。
得知一切安好,江念安放下心来。
这天下午,她坐在海边看书,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海风轻轻吹起她的长发。一个穿着花衬衫的老爷爷推着卖冰棍的小车走过,笑着问她:“姑娘,要不要来根冰棍?橘子味的,甜得很。”
江念安买了一根,剥开纸,咬了一口,冰凉的甜意在舌尖散开。她看着远处嬉闹的孩子,看着捡贝壳的情侣,看着归航的渔船,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很好。
她不是害怕办案,只是那天晚上的恐惧,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除了是警察,还是个女孩子。她可以坚强,可以勇敢,但也可以有软弱和害怕的权利。
手机响了,是沈清和发来的照片。照片里,煤球和年糕正趴在那个手工小猫挂件旁边睡觉,样子憨态可掬。
江念安看着照片,忍不住笑了。她回复:“它们好像很喜欢新朋友。”
很快收到回复:“嗯,就像我……们都很想你。”
最后那个“们”字,似乎打得有点犹豫,像是临时加上去的。
江念安的脸颊微微发烫,她抬头看向大海,海浪一波波涌来,又退去,像是在诉说着什么。她知道,这三个月的假期,不仅仅是休息,更是为了以更好的状态回去。
回去继续做那个在现场能一眼发现线索的江科长,回去和沈清和、顾衍他们一起,揭开更多案件的真相。
但现在,她只想好好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远方的风带着海的味道,拂过她的发梢,也拂过那颗暂时放松下来的心。弦暂时歇了,但音乐并未停止,只是换了一种更温柔的调子,在海风中轻轻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