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雨丝带着凉意，打在青石板路上，溅起细碎的水花。江念安踩着泥泞，跟着村支书走进王家峪时，眉头一直没松开。
这里发生了一起命案——村西头的独居老人王老五死在了自家炕头，脖子上有明显的勒痕，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像是入室抢劫杀人。可奇怪的是，王老五一辈子吝啬，屋里根本没什么值钱东西。
“江警官，您可算来了。”村支书是个黝黑的汉子，搓着手，脸上满是焦虑，“这村里多少年没出过这种事了，现在人心惶惶的。”
江念安点点头，目光扫过四周。王家峪是个闭塞的山村，依山而建，房屋大多是土坯墙，泥泞的小路蜿蜒曲折，像一条条蛇。她今天穿了条深蓝色的棉布裙，裙摆被泥水溅上了点点污渍，手腕上的翡翠手镯在阴沉的天色里，泛着不易察觉的光。
“沈法医呢？”她问。
“沈博士在王老五家呢，刚到没多久。”村支书领着她往村西头走，“那屋……瘆人得很。”
王老五家是间低矮的土房，院子里堆着柴火，墙角爬满了青苔。沈清和正蹲在炕边，戴着白手套，仔细检查着尸体颈部的勒痕，眉头紧锁。
“沈法医。”江念安走进屋，一股霉味和血腥味扑面而来。
沈清和抬头，看到她裙摆上的污渍，眼神顿了顿：“路上不好走吧？”
“还行。”江念安走到炕边，目光落在王老五的脸上——他眼睛圆睁，嘴角扭曲，显然死前经历了极大的恐惧。“初步判断是窒息死亡？”
“嗯，勒痕是细线造成的，边缘有磨损，像是麻绳。”沈清和指了指炕边的一根断绳，“但这绳子太粗，不符合勒痕的粗细，应该是凶手带来的凶器。”
江念安点点头，开始在屋里走动勘查。墙上贴着泛黄的年画，桌上放着一个豁口的粗瓷碗，灶台上还有没吃完的玉米饼子。一切都显示，王老五的生活简单到近乎贫瘠，谁会杀他？
“村里有没有和他结怨的人？”她问跟在身后的村支书。
“王老五脾气倔，跟不少人吵过架，但要说杀人……”村支书挠了挠头，“我想想……前阵子他跟村东头的李老四因为地界的事打了一架，李老四放话说要弄死他。”
“李老四？”江念安记下令牌，“带我们去找他。”
——
李老四家在村东头，是个瘸腿的汉子，三十多岁，满脸横肉，看着就让人不舒服。他看到江念安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嘴角流着口水，露出一口黄牙。
“这小娘们……长得真俊。”他嘿嘿笑着，语气油腻，“是城里来的警察？来查王老五那老东西的事？我可没杀他，我就是跟他吵了几句。”
江念安皱紧眉头，强压下心里的不适：“案发当晚你在哪？”
“在家睡觉啊，谁能证明？”李老四往前走了两步，一股汗臭味扑面而来，“不过……你要是陪我睡一晚，我就告诉你点有用的。”
“你说什么？”江念安的脸色沉了下来，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手铐。
“我说，你陪我……”李老四还想说什么，被村支书一把拉住。
“李老四！你胡说八道什么！这是警官！”村支书呵斥道。
李老四甩开他的手，眼神更加露骨地在江念安身上扫来扫去：“警官怎么了？警官不也是女人？我看你这裙子……挺好看的，脱下来让我瞧瞧……”
话音未落，江念安已经后退一步，摆出格斗的架势。她学过多年格斗，对付这种地痞流氓绰绰有余，但李老四那副油腻的嘴脸和恶心的话语，让她胃里一阵翻涌。
“滚。”她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李老四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随即又笑了起来：“哟，还挺烈？我喜欢……”
江念安没再理他，转身就往外走。她怕再待下去，会忍不住动手揍他。沈清和紧随其后，路过李老四身边时，眼神冷得像冰，吓得李老四瞬间闭了嘴。
“这种人，别跟他置气。”沈清和低声道，看着江念安紧绷的侧脸。
“我知道。”江念安的声音有点发紧，“但他太恶心了。”
下午的勘查没什么进展，李老四有不在场证明，案发当晚他在邻村赌钱，不少人能作证。江念安和沈清和只能暂时住在村里的招待室——一间简陋的土房，两张木板床，一张桌子。
傍晚时分，江念安想去村里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沈清和本来想陪她，却被村支书叫去辨认一些证物，只能让她自己小心。
“别走远，天黑前回来。”他叮嘱道。
“知道了。”江念安笑着挥挥手，往村西头走去。
夕阳把山村染成橘红色，炊烟袅袅，本该是宁静的景象，江念安却总觉得背后有人盯着。她回头看了几次，都没看到人，只看到几条土狗趴在路边吐舌头。
走到村口的老槐树下时，突然从树后窜出几个男人，都是村里的闲散人员，眼神浑浊，嘴角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城里来的小美人，一个人啊？”为首的男人搓着手，一步步逼近，“李老四没福气，不如跟我们哥几个玩玩？”
江念安心里一沉，立刻摆出防御姿势：“让开。”
“哟，还挺横？”另一个男人笑着，“别装了，一个女人在这山沟里，还能跑了不成？”
他们慢慢围上来，嘴里说着污言秽语，伸手就要抓她的胳膊。江念安侧身躲开，抬脚踹向一个男人的膝盖，动作干脆利落。她是一级警督，什么样的凶犯没见过，格斗技巧更是让不少罪犯闻风丧胆。
可此刻，面对这些散发着酒气和恶意的男人，看着他们那双双充满欲望的眼睛，她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不是对危险的警惕，而是一种源自本能的、对侵犯的抗拒和害怕。
她打倒了两个人，却被另一个人从背后抓住了手腕。男人的力气很大，粗糙的手掌像铁钳一样钳住她，让她动弹不得。
“放开我！”江念安挣扎着，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发颤。
“别挣扎了，乖乖听话……”男人的呼吸喷在她的脖子上，恶心的气息让她浑身发抖。
就在这时，她看到沈清和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正朝着这边跑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用尽全身力气挣脱开男人的手，转身就跑，裙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跑得很快，泥泞的小路让她几次差点摔倒，但她不敢停。直到扑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闻到那股淡淡的消毒水混合着松木香的味道，她紧绷的神经才骤然断裂。
“沈师兄……”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他们……他们想……”
沈清和紧紧抱住她，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剧烈颤抖。他刚才看到这一幕时，心脏像被攥紧了一样疼。他打倒了那几个男人，把他们交给随后赶来的村支书，然后就一直追着她跑。
“没事了，念念，没事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安抚的力量，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江念安埋在他的怀里，哭得浑身发抖。她见过碎尸，见过血案，面对穷凶极恶的罪犯时从未退缩，可刚才那一刻，她真的怕了。那种被围困、被觊觎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像只待宰的羔羊。
“我想走了……”她哽咽着，眼泪打湿了他的白大褂，“我不想在这里了……刚才……就差一点点……”
就差一点点，她可能就……
沈清和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他知道她有多坚强，能让她哭成这样，刚才的恐惧一定深入骨髓。
他捧起她的脸，用指腹擦去她的眼泪，眼神坚定而温和：“好。”
“嗯？”江念安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明天，我让人送你回去。”沈清和的语气不容置疑，“这里的案子交给我和顾队，你先回去休息。”
江念安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一丝犹豫，只有满满的担忧。她点了点头，把脸重新埋回他的怀里，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心里的恐惧慢慢被一种踏实的感觉取代。
夜色渐深，山村被黑暗笼罩，只有老槐树下还残留着打斗的痕迹。沈清和抱着哭得渐渐平息的江念安，目光望向黑暗深处，眼神冷得像冰。
他不会放过那些人，但现在，他只想让怀里的小姑娘安心。
有些恐惧，无关能力，只关人心。而他能做的，就是让她知道，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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