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传来的加密情报显示，打听城北实验室的并非单一渠道。
“三个不同方向的咨询，时间集中在过去七十二小时。”秦墨在指挥中心投屏分析图，“第一路来自一家商业调查公司，接单理由是‘潜在投资背景核查’；第二路是某行业媒体记者，以‘科技园区转型升级专题报道’为由询问园区入驻情况；第三路……”她顿了顿，“是某个离岸贸易公司的律师函，查询其‘客户名下资产使用情况’，附带的授权文件签名是陈深。”
会议室里灯光调得很暗，只有屏幕蓝光映在众人脸上。
“陈深还在瑞士的疗养院，按基金会规定不能处理商业事务。”顾清寒指出，“那份授权文件很可能是伪造的，或者是在他被控制前签署的空白文件。”
“重点不是谁在打听，而是为什么现在打听。”叶凡看着三条线索的交汇点——时间都集中在系统升级维护的这三天，“有人察觉到我们这三天动作异常，想从外围验证。”
“基金会那边？”
“周维没有离开过园区，他在这三天的行程记录完整。”秦墨调出监控日志，“但他打了七个境外电话，总时长四十一分钟。其中三个通话对象在新加坡，两个在瑞士，一个在伦敦，一个地点未知。”
通话内容无法获取，但时间点很微妙：都在深夜或清晨，避开正常工作时段。
“他在协调外部资源。”叶凡得出结论，“基金会不可能只派三个人来监控整个项目，他们在本地一定有配合的网络。那些商业调查公司、行业记者、甚至伪造陈深授权的律师，都可能是这个网络的一部分。”
系统界面在此时弹出：
【检测到多源情报搜集行为】
【威胁评估：除已知监控方外，新增至少两个独立观察点】
【建议：启动反侦察协议，但避免直接冲突】
【新任务发布：缓冲期任务四】
【任务内容：在七天内识别并标记所有新增观察者，建立误导信息投放渠道】
【任务奖励：系统升级至79%，解锁‘信号溯源’功能】
【失败惩罚：外部情报渗透风险增加35%】
信号溯源。这个功能如果能提前获得，对当前局面会有直接帮助。
叶凡关闭界面：“秦墨，你带两个人专门处理这件事。对所有打听实验室的渠道，提供‘精心准备的真相’。”
“具体方案？”
“对商业调查公司，透露我们正在测试‘常规建筑材料的改良版本’，给出真实的但无关痛痒的数据。对行业记者，安排一次‘非正式采访’，展示实验室的普通研发工作，重点强调与基金会的合作框架。对那家离岸公司的律师……”叶凡思考片刻，“回复称该地址目前由吴老名下的文化基金会短期租用，用于‘传统建筑工艺的数字化保护项目’，附上几份真实的租赁文件扫描件。”
“他们会信吗？”
“不会全信，但足以制造混乱。”叶凡说，“当不同渠道得到矛盾信息时，他们需要时间验证。而时间，是我们现在最需要的资源。”
当天下午，新材料研发传来突破性进展。
三个独立小组中，代号“玄武”的团队率先完成第一代替代材料的实验室合成。样品送到叶凡办公室时，装在一个不起眼的银色金属箱里。
箱内是六片手掌大小的深灰色板材，厚度从1毫米到5毫米不等。技术报告显示，这种基于陶瓷基复合材料的全新配方，在保持记忆合金形变能力的同时，将理论疲劳寿命提升至三千次循环——虽然仍达不到军用原型的标准，但已超过民用建筑材料的常规要求十倍以上。
“成本呢？”叶凡拿起一片3毫米板材，手感比想象中轻盈。
“单件实验室制备成本是现有材料的八倍。”负责对接的工程师汇报，“但如果规模化生产，预计能降到三倍以内。问题是……”他迟疑了一下，“这种材料的合成过程中，需要一种特殊催化剂，目前全球只有三家供应商，其中两家受出口管制。”
“第三家呢？”
“在瑞典，规模很小，年产量只够我们做原型测试。要量产，需要他们扩大产能，或者我们自建催化剂生产线。”
又一个瓶颈。技术突破往往不是单一节点的攻克，而是一连串连环锁的依次打开。打开一把，就会发现下一把。
“先联系瑞典那家，签订独家供应协议，预付三年货款。”叶凡做出决定，“同时启动催化剂自研的预研项目，但不纳入主计划，用我的个人资金支持。”
“叶总，这风险太大——”
“所有有价值的突破，都伴随着风险。”叶凡将样品放回箱子，“‘海市蜃楼’不能停，我们需要在第一次全面评估前，至少有一样拿得出手的真实突破。”
傍晚六点，周维发来一份详尽的“系统升级后数据一致性校验报告”。
报告厚达二十三页，用三种颜色标注了“完全一致”、“轻微偏差”、“需进一步验证”三类数据节点。让叶凡注意的是，周维特意标注了升级前后邮件记录中的“文字表述风格变化”——通过自然语言处理算法，他识别出某些邮件在升级后版本中的措辞更加“规范化”，少了之前版本中的口语化表达和行业俚语。
“他用了文本分析工具。”秦墨快速浏览报告结论，“虽然不是直接证据，但他在暗示：有些记录可能被‘优化’过。”
报告末尾，周维用温和的语气写道：“数据迁移过程中的格式标准化可能导致部分文本信息的微调，此为系统升级的正常现象。建议后续加强历史数据的备份完整性校验，确保所有关键决策过程的可追溯性。”
看似建议，实为警告：我知道你们做了什么，这次我可以当做系统升级的副作用，但下不为例。
叶凡将报告放在桌上。窗外，夕阳正沉入城市天际线，将玻璃幕墙染成暗金色。
“需要回应吗？”顾清寒问。
“要，而且要专业。”叶凡说，“以技术中心名义，正式回复这份报告。感谢他的细致工作，承认文本风格变化确实存在，解释为‘数据清洗算法在过滤敏感信息时的副作用’。同时邀请他参与下一阶段的系统优化设计，将他的建议纳入开发需求。”
“这是……把他拉进我们的框架？”
“对，用合作化解对抗。”叶凡说，“如果他接受邀请，就会从外部监督者变成内部参与者。虽然风险依然存在，但至少我们能掌握他的工作方向和进度。”
邮件在当晚八点发出。周维在四十七分钟后回复，接受邀请，并建议下周三召开第一次“系统优化方案讨论会”。
第一回合的交锋，暂时以相互试探告终。
深夜十一点，城北实验室。
叶凡独自驾车抵达时，吴老已经在仓库门口等候。老人穿着深色夹克，手里拄着拐杖，在秋夜寒风中站得笔直。
“实验室的使用记录被拷贝了。”吴老开门见山，“不是通过网络入侵，是物理接触。有人在你上次离开后，用特殊设备直接读取了门禁系统的离线存储芯片。”
叶凡心中一凛。门禁系统是他特别要求安装的双重离线版本：刷卡记录本地存储，每七天人工导出一次，不连接任何网络。理论上，要读取数据必须亲自接触设备。
“什么时候？”
“三天前的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园区保安那晚收到‘消防演练通知’，被临时调往南侧仓库区。监控摄像头在那个时段恰好‘例行维护’。”吴老递给叶凡一个U盘，“这是我能恢复的部分日志，对方很专业，清除了主要记录，但底层芯片有写入痕迹。”
回到车内，叶凡将U盘插入随身电脑。数据恢复软件运行了八分钟，提取出七条残破的记录碎片。时间戳模糊，但能看出访问者使用了至少三种不同的认证卡——都是实验室登记在册的合法卡片，持卡人分别是三位已经离职半年的前研究员。
“卡片是复制的。”秦墨远程分析数据特征，“原卡应该早已销毁，但芯片信息被拷贝。对方不仅能进入实验室，还知道用谁的卡不会引起即时警觉。”
“实验室内部有监控吗？”
“有，但那晚的所有存储设备都被替换了。”吴老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替换品是同一型号的新设备，序列号连续，看起来像是正常的设备更新。如果不是我每隔三天亲自检查一次存储设备的物理标签，根本发现不了。”
叶凡看着屏幕上那些破碎的数据痕迹。这不是基金会的手法——基金会要监控，会通过正式渠道，用合规的方式。这种深夜潜入、替换设备、清除痕迹的做法，更像是职业情报人员的操作。
“吴老，您觉得是谁？”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二十年前，我处理过类似的事情。那时是为了争夺一项关键航空材料的技术专利，对手雇佣了某国际商业情报公司的团队，手法几乎一模一样：精确的时间窗口，专业的设备替换，使用离职员工的权限痕迹。”
“商业情报公司……”
“他们的客户可能是任何人：竞争对手，投资机构，甚至某些国家的产业部门。”吴老声音低沉，“但这次有个不同——对方只拷贝了访问记录，没有动实验室里的任何设备和样品。”
叶凡明白了：对方不是来偷技术，是来确认“谁在使用这个实验室”。他们想知道叶凡在基金会监管体系之外，还在进行什么独立活动。
“实验室暂时关闭。”叶凡做出决定，“所有设备转移，样品销毁，场地做无害化处理。等这阵风头过去再说。”
“那‘海市蜃楼’的材料测试——”
“转移到南郊仓库。”叶凡说，“用陈深名下的那个场地。既然多方都在关注城北实验室，我们就给他们一个更明显的目标去分散注意力。”
凌晨两点，转移行动开始。
三辆没有任何标识的货车从城北实验室悄然驶出，绕行半个城市后，驶入南郊物流基地。同一时间，秦墨启动了针对那家离岸贸易公司的“误导程序”——向对方注册邮箱发送了一系列伪造的“资产清查通知”，声称陈深名下多处资产涉及“跨国法律纠纷”，要求紧急处置。
这些通知会触发对方的合规审查流程，至少拖延他们两到三天时间。而两到三天后，南郊仓库的安防系统将完成全面升级。
叶凡站在物流基地的瞭望台上，看着货车驶入仓库区域。秋夜的星空清澈，远处城市的灯火如银河倾泻。在这个看似平静的夜晚，至少有三方力量在暗中活动：基金会的合规监控，未知的商业情报团队，还有他自己正在构建的隐蔽研发网络。
手机震动，系统界面弹出新提示：
【误导信息投放渠道已建立：3/3】
【任务进度：40%】
【警告：检测到高级别反侦察行为，对方可能在投放信息中植入追踪标记】
叶凡关闭界面，看向远方黑暗中陈深名下的那栋仓库。那里即将成为新的技术试验场，也必将成为新的关注焦点。
而他要做的，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完成一场看不见的技术突破。
夜风吹过，带着深秋的寒意。叶凡拉紧外套，转身走下瞭望台。
距离系统升级至79%还有四天。
距离第一次全面评估还有一百一十七天。
距离“海市蜃楼计划”的下一个关键节点，还有二十三天。
每一场倒计时都在同步推进，而他必须同时应对所有的时钟。
仓库的卷闸门缓缓落下，将最后一缕灯光隔绝在内。黑暗中，新的实验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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