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声响起，教室里瞬间喧嚣起来，桌椅摩擦地面的声音、同学间的笑闹声混杂成一片。陈子安迅速将书本扫进书包，动作比平时快了几分。他脑子里还在回响着张婷下午那句“晚上副本有位置，你来吗？”，这让他归心似箭。
他拉上拉链，站起身，才发现旁边的许小梦已经收拾妥当，正安静地站在过道里，似乎在等他，又似乎只是恰好停在那里。
“走了。”陈子安像往常一样，言简意赅地招呼了一声，便率先朝教室外走去。
许小梦默默地跟在他身后，隔着半步的距离。
秋意渐浓，风吹过光秃了些的枝桠，带着呼啸的声响，卷起地上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扑到行人身上。陈子安缩了缩脖子，将校服拉链拉到顶，双手插进口袋，埋头顶着风往前走。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了一段。这种沉默不同于以往，以往即使陈子安不说话，许小梦也会在身边叽叽喳喳，填充掉所有的空白。而此刻的沉默，是真空的，带着压力的。
走到那个熟悉的十字路口，需要等一个漫长的红灯。狂风毫无阻碍地穿过路口，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陈子安侧过身，下意识地想替身后的人挡一下风，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几乎成为本能的习惯。
但他转过身，看到的却是许小梦同样侧过去的背影。她微微低着头，用手压着被风吹乱的发丝，单薄的肩膀在宽大的校服下显得有些伶仃。
那个需要他挡风的身影，似乎并不在原地了。
陈子安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有些尴尬地收了回来。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许小梦忽然开了口，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风声，落在他耳中：
“陈子安。”
他愣了一下，因为这过于正式的称呼。她很少连名带姓地叫他。
“嗯？”他应道，带着疑惑。
许小梦依旧没有回头，目光望着马路对面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声音平静得像一汪深潭：
“那个……网上的姐姐，对你来说，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问题来得突然，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打破了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禁忌。风在这一刻似乎也小了些，等待着答案。
陈子安完全没料到她会问这个，心脏猛地一跳，有种被窥破秘密的慌乱，随即涌上的是一股莫名的防御性恼怒。她凭什么过问？她懂什么？
“这不关你的事。”他生硬地回道，语气像被风吹冷的石头。
许小梦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红灯开始闪烁，倒计时进入最后十秒。
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问出了那个埋藏在心底最深、最久的问题：
“那我呢？”
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像一把精准的匕首，瞬间刺破了所有伪装。这三个字，包含了太多她未曾宣之于口的情感、陪伴和等待。
陈子安彻底怔住了。“我呢？”这两个字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像一团乱麻。他张了张嘴，想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或者“你就像我妹妹一样”，可那些话在舌尖滚了滚，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看着许小梦在风中显得格外单薄的背影，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慌攫住了他。
绿灯亮了。
许小梦没有等到他的回答。
或许，他长达数秒的沉默，本身就是最残忍的答案。
她低下头，轻声说：“绿灯了。”
然后，她没有再等他，率先迈开步子，汇入了过马路的人流。她的脚步很快，仿佛要逃离什么，身影很快就被涌动的人群吞没。
陈子安还僵在原地，耳边回荡着她那句“那我呢？”，以及眼前她决然离开的背影。风更大了，吹得他眼睛发涩。
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有些东西，可能真的不一样了。而他，甚至连一个敷衍的答案，都给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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