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剥离

好的，这是故事的第六章：

第六章：看不见的裂痕

周一，陈子安踩着早读的铃声走进教室。周末连续的游戏开荒让他精神有些亢奋，却也带来了身体上的疲惫，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

他习惯性地走向自己的座位，目光掠过旁边许小梦的空位时，微微顿了一下，但并未深想。也许是起晚了，或者去了老师办公室。他将书包塞进抽屉，拿出语文书，准备像往常一样在早读课上补觉。

早读课过去了一半，那个位置依然空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安静从身侧蔓延开来。陈子安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异样。许小梦几乎从不迟到。

语文老师在讲台上踱着步，领读着古文。陈子安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第一次觉得早读课如此漫长。他几次想拿出手机看看，却又忍住了。

直到早读课结束，许小梦才背着书包，悄无声息地从后门走进来，安静地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转过头来跟他抱怨“差点迟到”或者分享路上的见闻，也没有问他周末过得怎么样。

她只是默默地拿出课本，摊开，目光落在书页上，侧脸线条显得有些紧绷。

陈子安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开口，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心：“你……早上怎么了？”

许小梦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没什么，睡过头了。”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撒谎。她其实很早就醒了，只是在房间里坐了很久，看着窗外一点点亮起来，最终磨蹭到不得不出发的时间。

陈子安“哦”了一声，找不到别的话。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但那种感觉太模糊，像隔着一层毛玻璃。他试图将这种不适归咎于许小梦罕见的沉默本身。

整个上午，那种无形的隔阂感持续存在着。物理课上，老师讲解着小测的试卷。许小梦依旧把摊开的试卷放在两人中间，用红笔仔细地订正。但当陈子安有一道题没听懂，下意识地用笔帽去戳她标注的步骤时，她只是微微侧身，让开了一点距离，然后用笔尖点着那个步骤，语气平淡地重新解释了一遍，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解释完便立刻转回了身。

没有眼神交流，没有“你笨死了”的嗔怪，也没有举一反三的延伸讲解。

就像完成一项不得不做的工作。

课间，陈子安被几个男生拉去讨论昨晚的游戏副本，他难得地眉飞色舞了几句。回到座位时，看到许小梦正和前座的女生讨论着一道数学题，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那笑容在他靠近时，便自然而然地收敛了。

她不再把带来的零食分给他一半，不再帮他接热水，甚至在他值日忘记擦黑板时，她也只是安静地看着，没有再像以前那样，一边数落他一边拿起板擦。

那些曾经无处不在的、细碎的关怀和噪音，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

陈子安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净。但这清净里，却透着一种陌生的空旷感。仿佛一直环绕在身边的背景音突然被掐断，反而让人不适应。

他几次想找点话题，比如问问美术展怎么样，但话到嘴边，看着许小梦那平静无波的侧脸，又觉得问不出口。他甚至有点庆幸自己那天没去，否则还要费心解释。

他只是觉得，许小梦好像变了。变得有点……陌生。

他不知道，那场被他遗忘的美术展，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她心里划下了一道深刻的裂痕。她并非在赌气，而是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她的等待和付出，在他眼里，轻若尘埃。

她开始学着，一点点地，将他从自己的世界里剥离出去。

这个过程很安静，安静到粗心的陈子安，只能感受到那结果带来的、莫名的不适，却看不见那分离时，细微而决绝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