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失约

周六下午，天色有些阴沉，云层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陈子安坐在电脑前，耳机里是游戏背景激昂的交响乐和队友嘈杂的指挥声。屏幕上的战况进入白热化，巨大的boss挥舞着触手，技能光效几乎要溢出屏幕。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今天是新副本开荒，张婷很重视。

就在他操控角色准备释放关键技能的瞬间，桌角的手机不合时宜地、持续地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来电显示——「许小梦」。

像一根针扎进了紧绷的气球，他的操作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失误，角色动作迟滞了零点几秒。

“治疗！抬血！法师怎么回事？！”耳机里传来队长的怒吼。

“对不起，卡了一下。”陈子安低声解释，语气带着烦躁。他看也没看，伸手将手机屏幕朝下扣住，任由它在那里徒劳地震动，直到归于沉寂。

世界清净了。他重新投入战斗。

几分钟后，手机又嗡嗡地震了两下，是短信。陈子安趁着角色死亡的灰屏时间，快速瞥了一眼。

「我已经在美术馆门口了，你到了吗？」

「……你是不是忘了？」

字里行间，似乎能想象出她握着手机，从期待到忐忑的模样。

陈子安皱了皱眉。美术展？他确实忘得一干二净。那张票，好像还夹在某本课本里。他手指动了动，想回复“不去了”，但看着屏幕上倒计时的复活时间，以及团队频道里催促的文字，一种更强烈的冲动占据上风。

算了，打完再说。

他没有回复，将手机扔到更远的床铺上，重新戴好耳机：“我复活了，马上到。”

另一边，市美术馆门口。

许小梦站在颇具现代感的灰色建筑前，手里紧紧攥着那张门票。初秋的风已经带上了凉意，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穿着一条精心挑选的、平时很少穿的连衣裙，裙摆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她看着手机屏幕，那条已发送的短信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拨出去的电话，也从无人接听变成了“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他大概是忘了。或者，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来。

期待如同被细针戳破的气泡，一点点瘪下去，只剩下空荡的失落。她看着美术馆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群，有成双成对的情侣，有意气风发的艺术生，也有温馨和睦的一家人。每个人都有着明确的目的地和同伴。

只有她，像一个多余的摆设，傻傻地站在冷风里，等着一个永远不会来的人。

一种巨大的尴尬和羞耻感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她甚至觉得路过的人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她低下头，看着手里那张印刷精美的门票。上面的“城市幻影”四个字，此刻显得格外讽刺。她所期待的那场关于“城市”的约会，终究成了她一个人的“幻影”。

又等了十分钟，或者更久，时间在等待中被拉得无比漫长。

最终，她抬起手，将那张门票一下、一下，撕成了碎片。然后松开手，看着白色的纸屑被风吹散，卷入灰尘，消失不见。

她转过身，没有再看美术馆一眼，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地往回走。背影在空旷的广场上，显得格外单薄和孤单。

而城市的另一端，陈子安所在的团队，终于艰难地攻克了副本最后一个boss。团队频道里一片欢呼，大家都在兴奋地讨论着掉落的装备。

“小安，今天表现不错！”张婷的声音带着胜利的喜悦，“要不是你最后关头控住了那个小怪，我们可能就团灭了。”

陈子安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刚才所有的不快和插曲都被抛诸脑后。

“姐指挥得好。”他回应道，语气带着满足。

他完全忘记了那个被扣掉的电话，那条未回复的短信，以及那个在美术馆冷风里，独自等待并最终心碎离开的女孩。

有些承诺，轻如鸿毛，随风即散。而有些失望，重如磐石，悄然累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