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早上七点，沈砚被手机震动唤醒。

他睡眼惺忪地摸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星宝的视频通话请求。接通后，孩子的小脸挤满了屏幕：“沈叔叔，你醒了吗？”

沈砚看了眼时间：“刚醒……星宝怎么起这么早？”

“今天幼儿园去植物园！”星宝的声音充满兴奋，“老师说可以带两位家长，爸爸和你都去，好不好？”

沈砚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几点集合？”

“九点！”星宝把镜头转向旁边，陆承渊正在整理他的小背包，“爸爸也去的！”

镜头里，陆承渊抬起头，声音温和：“如果你忙的话……”

“不忙。”沈砚说，“我去。需要带什么吗？”

“水和零食就行。”陆承渊说，“八点半去接你？”

“好。”

挂了电话，沈砚起床洗漱。镜子里的自己气色好了一些。他低头洗手时，无名指上的戒指在水流下泛着细微的光。

八点半，陆承渊的车准时到了。

星宝坐在后座的安全座椅上，看见沈砚上车，眼睛弯成了月牙：“沈叔叔早上好！”

“早上好。”沈砚系好安全带，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孩子。星宝穿着蓝色外套，背着印有鲸鱼图案的小书包，精神十足。

“吃早饭了吗？”陆承渊发动车子，语气自然。

“喝了杯咖啡。”沈砚承认。

陆承渊轻轻皱眉，从副驾座位上拿起一个纸袋递给他：“三明治和豆浆，还是热的。”

沈砚愣了愣，接过纸袋。豆浆温热，三明治用保鲜膜仔细包着，能看见里面的鸡蛋和新鲜蔬菜。

“谢谢。”他低声说。

“爸爸早上特意去买的。”星宝在后座补充，“我说沈叔叔可能没吃早饭，爸爸就说那得准备点。”

沈砚看向驾驶座的陆承渊。男人专注地看着前方，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柔和。

到达幼儿园时，门口已经聚满了家长和孩子。星宝一手牵着陆承渊，另一只手很自然地伸向沈砚。沈砚握住那只小手，温暖而柔软。

“星宝，这是谁呀？”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跑过来，好奇地看着沈砚。

星宝松开陆承渊的手，转而用两只手紧紧抱住沈砚的腿，仰起小脸大声说：“这是我爸爸！”

空气安静了一瞬。

小女孩眨了眨眼：“你有两个爸爸？”

“嗯！”星宝点头，声音清脆，“一个陆爸爸，一个沈爸爸！”

沈砚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低头看向孩子，星宝也正抬头看他，眼睛里满是纯粹的期待和依赖。

陆承渊蹲下身，轻轻摸了摸星宝的头：“想好了？以后就这样叫了？”

“想好了。”星宝认真地点头，又转向沈砚，小声问：“可以吗？”

沈砚喉咙发紧。他慢慢蹲下来，平视着孩子的眼睛，声音有些发颤：“可以。”

星宝立刻笑了，松开他的腿，转而牵住他的手：“那我们走吧，沈爸爸！”

这一天，星宝叫了无数次“沈爸爸”。每次叫的时候，都会仰起小脸看看沈砚，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分享一个特别的秘密。

植物园里春意正浓。星宝一手牵着陆承渊，一手牵着沈砚，走在队伍中间。每到一处新的植物前，他都会认真听老师讲解，然后转过头，小声复述给两个爸爸听。

“沈爸爸，老师说这是樱花，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嗯，星宝懂得真多。”沈砚说，心里某个角落正在融化。

“陆爸爸教我的。”星宝骄傲地说，“陆爸爸什么都知道。”

陆承渊轻咳一声，耳根微红。

中午野餐时，陆承渊铺开餐垫，沈砚帮忙从背包里拿出准备好的食物。星宝拿起一个饭团咬了一大口，腮帮子鼓鼓的：“陆爸爸做的饭团最好吃了！”

沈砚也尝了一个。饭团捏得扎实，肉松和黄瓜的搭配恰到好处。

“你做的？”他问陆承渊。

“嗯。”陆承渊递给他一瓶水，“星宝喜欢，就学着做了。”

阳光洒在草坪上，暖洋洋的。不远处，其他家庭也在野餐，孩子们的笑声此起彼伏。

星宝吃饱后跑去和小朋友玩耍。沈砚和陆承渊坐在垫子上，目光跟随着那个小小的身影。

“他今天特别开心。”沈砚说。

“嗯。”陆承渊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孩子，“他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沈砚顿了顿：“我也……等了很久。”

陆承渊转过头看他，眼神温柔：“我知道。”

下午的亲子手工活动，每个家庭要一起制作植物标本画。星宝坐在两人中间，认真地挑选干花：“紫色的给沈爸爸，黄色的给陆爸爸，粉色的给我……”

“为什么这样分？”沈砚问。

“紫色好看，像沈爸爸的设计。”星宝认真地说，“黄色暖暖的，像陆爸爸。粉色……粉色可爱，像我！”

陆承渊和沈砚相视一笑。

他们一起把干花粘在卡片上。星宝在下面一笔一划地写：“我爱陆爸爸和沈爸爸。”写完后，他抬头问：“这样可以吗？”

“可以。”沈砚的声音有些哑，“写得很好。”

“那我们把它挂在客厅！”星宝开心地说。

活动结束回程的路上，星宝玩累了，在车上睡着了。车里很安静，只有轻柔的音乐声。

“今天……”陆承渊开口，又顿了顿，“他叫你爸爸的时候，你眼睛红了。”

沈砚望向窗外：“很明显吗？”

“只有我看见了。”陆承渊的声音很轻，“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还愿意当他的爸爸。”陆承渊说，“也谢谢你还愿意……给我们一个机会。”

沈砚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不是给机会。是回家。”

车子在沈砚公寓楼下停下。沈砚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时，陆承渊叫住他：“沈砚。”

“嗯？”

陆承渊转过头，眼神深邃：“明天，你有安排吗？”

“没有。怎么了？”

“我想带你去个地方。”陆承渊说，“就我们两个。有些话……想当面和你说。”

沈砚的心跳快了一拍：“好。”

“明天上午九点来接你？”

“好。”

沈砚下了车，看着车子驶远，才转身上楼。回到家，他靠在门上，手轻轻摸着那枚戒指。

明天。陆承渊要说什么？

这一晚，他睡得不太安稳。梦里不再是过去的碎片，而是关于明天的各种可能。

清晨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他躺在床上，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期待。

九点整，门铃响了。

沈砚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陆承渊站在门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深色长裤，手里没拿车钥匙。

“我们走路去。”他说。

“去哪儿？”

“不远。”

两人并肩走在周末清晨的街道上。阳光很好，微风轻拂，路旁的梧桐树新叶初绽。

走了约十分钟，陆承渊在一家老式钟表店前停下。店面很小，橱窗里陈列着各式钟表。

“这里是……”沈砚有些疑惑。

“带你来看样东西。”陆承渊推开店门，门上的铜铃发出清脆声响。

店里很安静，弥漫着机油和旧木头的气息。一位老师傅坐在工作台前，戴着放大镜修表。看见他们，老师傅推了推眼镜：“小陆来了？”

“陈伯。”陆承渊点头，“我带人来看看那块表。”

陈伯看了看沈砚，眼神温和：“好，好。在里头，你们自己看吧。”

陆承渊带沈砚走进里间。房间不大，靠墙的架子上摆满钟表零件。工作台上亮着一盏灯，灯光下放着一块手表。

那是块老式机械表，深蓝色表盘如深夜的海。表针停在某个位置，静止不动。

“这是……”沈砚走近了些。

“你二十岁生日时，我送你的礼物。”陆承渊的声音很轻，“你说你喜欢海，我找了很久，才找到这块表盘像海的表。”

沈砚拿起手表。表壳有划痕，表带也已旧了，但擦拭得很干净。

“出事那天，你戴着它。”陆承渊说，“手表进水停了，表盘也裂了。我把它交给陈伯，他说修不好，但可以帮我保留。”

沈砚看着表盘上那道细微的裂纹，像深海中的一道光痕。

“这四年，我每隔一段时间就来看看这块表。”陆承渊说，“陈伯总劝我，说修不好了，不如买新的。但我总觉得……它能修好。就像你，总会醒来。”

沈砚的手微微颤抖。

“昨天在植物园，看着你和星宝在一起，我忽然明白了。”陆承渊看着他，眼神认真而温柔，“我不该再等你想起来。无论你记得多少，你都是你。是星宝的爸爸，是……”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更轻了：“是我爱的人。”

沈砚的眼泪无声滑落，滴在表盘上。

“我想重新开始。”陆承渊说，“不是回到过去，而是重新开始。你愿意吗？”

沈砚看着手中的表，又看向眼前的人。四年的时光，在这个小小房间里，在这块停摆的表上，在这个男人深情的目光中，找到了意义。

他点头，声音哽咽：“愿意。”

陆承渊伸出手，轻轻拭去他的眼泪：“那……我们回家？”

“嗯。”沈砚握紧那块表，“回家。”

走出钟表店时，阳光正好。表盘在光线下，那道裂纹像是深海里的光迹——虽然裂过，却依然明亮。

就像他们。

虽然受过伤，有过裂痕，但依然可以重新开始，一步一步，慢慢走回家。

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