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好的，我们继续见证这位马甲遍天下的大女主如何“低调”行事：

---

神殿外的空气带着一股草木灰和某种廉价油脂混合的沉闷气味，与殿内那陈腐的香烛味儿截然不同。天色晦暗，像是蒙着一层永远擦不干净的毛玻璃，看不到太阳，也分辨不出时辰。萧冉眯了眯眼，快速适应着这异界的“自然光”。

领路的小队长——名叫哈克，据他磕磕巴巴的自我介绍，是黑石城守卫军第三小队队长——此刻正努力挺直腰板走在前面，试图维持一点可怜的军人尊严，但他那微微颤抖的腿弯和不时偷偷回瞄的眼神，彻底出卖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们走在一条由不规则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两侧是低矮、拥挤的石屋或木屋，墙面斑驳，布满苔藓。一些穿着破烂、面黄肌瘦的居民原本畏缩在门缝或窗户后面偷看，当萧冉的目光无意中扫过时，那些人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般缩回头，紧紧关上破旧的窗板。

贫穷，愚昧，还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这是萧冉对这个世界的第一印象。

“女士……您，您要去城主府吗？”哈克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不急。”萧冉脚步悠闲，像是在巡视自家的后花园，“先随便逛逛，比如……你们这里最大的书店，或者，存放典籍的地方？”

她需要信息，关于这个世界的格局、力量体系、历史变迁，最重要的是，她那七个“小号”如今是死是活，是名动一方还是默默无闻。直接去见最高统治者固然效率高，但难免被打官腔或者被当成异端围攻，虽然她不惧，但嫌麻烦。从知识入手，总是更稳妥些。

“书店？典籍？”哈克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位挥手间就能让武器变形、冻结士兵的“恶魔”或“神祇”，提出的第一个要求竟是这个。他挠了挠他那带着头盔的脑袋，“城东有一家老巴克开的杂货铺，兼卖些旧书和地图，算是城里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之一了……就是，有点乱。”

“无妨，带路。”萧冉颔首。乱才好，乱意味着信息可能更原始，更不受官方管控。

他们转向一条更狭窄的巷子。巷子深处，一家挂着歪斜木质招牌的店铺出现在眼前，招牌上用模糊的颜料画着一个酒杯和一本书的图案，店名早已磨损不清。店铺门口堆着些破铜烂铁和捆扎好的陈旧羊皮纸，一股混合着霉味、尘土和劣质墨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哈克上前，有些粗鲁地拍了拍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老巴克！开门！有贵客！”

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和含糊的嘟囔声，好一会儿，门才被拉开一条缝，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睡眼惺忪的脸，头发乱得像鸟窝。“哈克小子？吵什么吵……天还没黑呢……”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当他浑浊的眼睛越过哈克，看到后面气质卓然、一尘不染的萧冉时，剩下的抱怨卡在了喉咙里，眼睛瞬间瞪大了些。

“少废话，这位女士想看看书和地图。”哈克侧身让开。

老巴克狐疑地打量着萧冉，尤其是在她那身明显是廉价祭品袍子上停留了片刻，但最终还是拉开了门。“进来吧，地方小，自己找，别乱动我的东西。”他咕哝着，让开了通路。

店铺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拥挤不堪。各种各样的杂物从地板堆到天花板，生锈的铠甲零件、断裂的兵器、看不出原型的机械残骸、一捆捆散发着怪味的草药、以及大量随意堆放、积满灰尘的卷轴和书籍。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冒着黑烟的油灯提供着可怜的照明。

萧冉目光扫过，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触须，轻轻拂过那些承载着信息的载体。大部分是些粗浅的骑士小说、基础的草药图鉴、拙劣的风景画，还有大量记载着本地风俗和无聊贵族轶事的册子。

哈克有些不自在地站在门口，手一直按在剑柄上，警惕地看着老巴克和店内的阴影角落。

萧冉则径直走向一个角落，那里堆着几捆用某种兽皮捆扎的、看起来最为古旧的卷轴。她随手抽出一卷，抖落上面的灰尘。卷轴是用一种坚韧的鞣制皮革制成，边缘已经磨损，上面的字迹是一种颇为古老的通用语变体，夹杂着不少简化或失传的符文。

《北境边陲纪事·残卷》。

她快速浏览着。上面记载着大约三百年前，北方荒原的兽人部落联合南下，与人类王国联军在黑石峡谷爆发大战，最终人类惨胜，建立了黑石城作为前沿堡垒……记载到此戛然而止，后面部分似乎被撕掉了。

“老板，这卷轴后面部分呢？”萧冉扬了扬手中的皮革。

老巴克正偷偷打量她，闻言吓了一跳，支吾道：“啊？那个啊……捡来的时候就只有半卷了，谁知道后面写了啥，可能被哪个家伙拿去引火了吧。”

萧冉不置可否，将卷轴放回原处，手指在另一堆散乱的、写着各种冒险者日记和零碎传闻的纸张上划过。突然，她的指尖在一张泛黄的、边缘焦黑的纸片上停了下来。

那张纸上用潦草的字迹写着一句话：

“……星光圣殿的预言并非空穴来风，当‘千貌之影’的七道化身归于一体，古老的枷锁将被打破，沉睡的……”

后面的字迹被污渍和烧灼的痕迹掩盖，无法辨认。

千貌之影？七道化身？

萧冉眸光微动。这听起来，似乎和她那七个马甲有点关联。星光圣殿？又是什么组织？

她正准备仔细感知一下这张残页上是否残留着特殊的精神印记或能量波动，店铺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伴随着一声嚣张的呵斥：

“里面的人听着！立刻出来！奉城主之命，逮捕亵渎神殿、引发异象的妖女！”

哈克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老巴克也吓了一跳，紧张地看向萧冉，又看看门口。

萧冉轻轻放下那张残页，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看来，神殿那边的消息，传得比她预想的还要快。而且，来者不善。

她慢悠悠地转身，看向店门外。

只见狭窄的巷子里，已经被数十名身穿精良银色盔甲、手持制式长剑的士兵堵得水泄不通。为首的一名骑士，骑着高头大马，全身覆盖在闪亮的板甲中，只露出一双冰冷傲慢的眼睛，手中握着一柄装饰华丽的长剑，剑尖正指向杂货铺的门口。

“妖女！还不速速出来受缚！”那骑士再次厉声喝道，声音在狭窄的巷道里回荡。

哈克腿一软，差点跪下去，颤声道：“是……是城主亲卫队的凯尔骑士长……”

萧冉看着门外那严阵以待的阵仗，又看了看吓得面无人色的哈克和紧张蜷缩的老巴克，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她抬手，理了理额前一丝并不存在的乱发，语气带着点无奈的调侃：

“看来，想安安静静看会儿书，是没那么容易了。”

“也罢，”她迈步，从容地向店门外走去，姿态优雅得像要去参加一场宴会。

“那就去见见这位……不太友好的城主大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