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内死寂一片。

只有碎石偶尔从破洞边缘滑落，砸在地面上发出“啪嗒”的轻响，在这极致的安静中显得格外清晰。烟尘尚未完全散去，在那道从天而降的破洞投下的、带着异样光晕的微尘中，萧冉的身影显得愈发朦胧而不真实。

台下的信徒们彻底懵了。大脑宕机，无法处理眼前这接二连三的冲击。祭品活了，神棍的法杖变成了蛇，现在……连神殿屋顶都被“天外飞仙”砸穿了？这跟说好的神圣献祭仪式完全不一样！

瘫在地上的老神棍，脸上的油彩被汗水和灰尘糊成一团，看上去既滑稽又可怜。他嘴唇哆嗦着，看看萧冉，又看看头顶那个巨大的窟窿，以及窟窿里隐约可见的、还在冒烟的诡异残骸，最终，极度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他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萧冉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她的注意力全在头顶那个“不速之客”上。

“能源核心过载爆炸的残留物……还掺杂了点深渊怨念的气息？”她微微蹙眉，像是在辨认一件不小心被熊孩子弄坏的玩具，“这处理废料的手法也太粗糙了，难怪会被当成什么‘黑暗之主’。啧，回头得好好说道说道那个懒散的分身。”

她旁若无人的点评，声音不大，却像冰锥一样刺进每个还能思考的人心里。

黑暗之主……是她的分身？还是最废的那个？这信息量过于庞大，直接烧坏了在场所有古人的CPU。

就在这时，神殿那扇沉重的、雕刻着恐怖魔物图案的大门，被“轰”地一声从外面撞开。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冲了进来，他们穿着统一的金属甲胄，手持长矛利剑，显然是听到了这里的巨响前来查看的城中守卫。

为首的小队长一进来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破碎的穹顶，弥漫的烟尘，晕倒的祭司，以及高台上那个唯一站立着、气质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白衣女子。

“发生什么事了？！是谁在破坏神殿！”小队长厉声喝道，手中长剑指向萧冉。虽然情况诡异，但长期的职责让他习惯性地将矛头对准了现场最不寻常的存在。

台下的信徒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有几个胆大的连滚带爬地指向萧冉，语无伦次地喊道：“是……是她！祭品！她是恶魔！”

“她亵渎了神灵！”

小队长眼神一凝，虽然不明白“祭品”为何会站在台上，但“亵渎神灵”是重罪。他手一挥：“抓住她！”

士兵们立刻如狼似虎地朝高台冲来。

萧冉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刚醒来就遇到这么多麻烦事，连个安静思考现状的时间都不给。

第一个士兵冲上高台，伸手就要抓她的胳膊。萧冉甚至没看他，只是随意地抬手，指尖在空中轻轻一划。

那士兵前冲的势头猛地一顿，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整个人保持着前倾的姿势僵在了原地，只有眼珠还能惊恐地转动。他脚下的石质台面，无声无息地蔓延开一片冰霜，瞬间将他的靴子冻得结结实实。

第二个士兵挥剑砍来，萧冉伸出两根手指，精准地夹住了锋利的剑尖。那士兵憋红了脸，无论怎么用力，长剑都纹丝不动。紧接着，他骇然发现，剑身从被夹住的地方开始，迅速覆盖上一层瑰丽的、如同孔雀尾羽般的金属锈迹，并且快速向剑柄蔓延。他吓得连忙松手，长剑“哐当”落地，摔成了一地彩色碎屑。

第三个、第四个士兵同时从两侧扑上。萧冉脚步未动，只是左右各瞥了一眼。左边那个士兵的铠甲连接处，突然生长出坚韧的绿色藤蔓，将他捆成了一个人形粽子，动弹不得。右边那个则感觉手中的长矛陡然变得沉重无比，低头一看，长矛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根粗壮的、还在往下滴着泥水的石柱，他根本拿不住，“咚”地一声砸在地上，差点把自己的脚砸扁。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冲上高台的士兵以各种奇葩的姿势被定住或缴械，连萧冉的衣角都没碰到。

剩下还没冲上来的士兵们刹住脚步，惊恐地看着这超乎理解的一幕，握着武器的手都在发抖。

那小队长脸色煞白，终于意识到他们可能踢到了传说中的铁板。这女人根本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萧冉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越过那些僵硬的士兵，落在小队长身上，语气带着点商量，却又不容置疑：“看来这里暂时是没法待了。麻烦你，带我去见见这里……嗯，管事的人？城主？国王？或者……图书馆馆长也行。”

她得先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具体情况，确定自己那几个马甲的状态和位置。毕竟，沉睡（或者说被意外召唤）太久，很多“小事”都记不清了。

小队长喉咙滚动了一下，看着高台上那个仿佛掌控着一切规则的白衣女子，又看看头顶那个仿佛在嘲笑着他们无知的大洞，最终，求生欲战胜了职责感，他艰难地点了点头。

“好……好的……女士，请……请跟我来。”

萧冉满意地笑了笑，优雅地走下高台，所过之处，那些被定身的士兵身上的束缚悄然解除，变形的武器也恢复原状，只是他们再也不敢有任何动作，只能用敬畏恐惧的眼神目送她离开。

走到神殿门口，萧冉似乎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晕倒的老神棍，以及那群依旧呆若木鸡的信徒。

“对了，”她声音清脆，“跟你们那个……嗯，‘最废的黑暗之主’带个话。”

她指了指头顶的破洞和那坨残骸。

“让他自己过来，把这里的‘垃圾’收拾干净。还有，下次再敢乱收祭品，尤其是活人……”

她顿了顿，露出一个让所有人脊背发凉的“和善”微笑。

“我就把他塞回实验室的废水处理池里，回炉重造。”

说完，她不再理会身后是怎样一片石化般的死寂，跟着腿肚子还在打颤的小队长，踏出了这座一片狼藉的神殿。

外面，是这个陌生世界的天空，以及……她几个散布各处的“分身”所带来的，即将掀起的滔天巨浪。

而远处，某座被永恒阴影笼罩的深渊宫殿中，一个不可名状的庞大存在，猛地从沉睡中惊醒，传递出一阵混杂着恐惧、委屈和“我马上就去打扫”的剧烈精神波动。

第二章